第一章 巫神堂(第16/21页)
“太可笑了吧!要是真的有魔物附身这种事的话,打仗的时候只要把日本各地具有操纵魔物能力的法师或江湖术士集合起来,请他们让美国军队全都被鬼附身不就好了?如此一来铁定能打胜仗吧!”
虽然我有点在意老妈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讲出这些不中听的话。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对于残留在村子里,这种根深蒂固的附身魔物信仰,产生出一种极端排斥的感觉,同时还参杂着羞耻心与厌恶的感情,即使是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还是无法忍受这些迷信。
“别这么说,至少去露一下脸嘛!”
父母亲其实都明白我的想法。只是相对于基本上也和我一样,认为这种信仰有问题的老爸,老妈似乎认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现况,所以看起来有点哀莫大于心死。无论父母亲是怎么想的,只要荼夜奶奶还活着的一天,他们就无法做些什么。即使是我也很清楚,如果站在神栉家大神屋的立场,想到接下来会产生的影响,就不敢随便轻举妄动。
“你们两个,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我想到荼夜奶奶的时候,奶奶就从走廊上走了过来。就是她害老妈和伯母之间的关系变得那么紧张。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听我们讲话的……?
“不要站在这种地方讲话,太没规矩了。”
“啊,婆婆大人……其实是我刚才接到新神屋的姐姐打来的电话……”
在奶奶的催促下,老妈一面走进隔壁的房间,一面把千代的事情告诉奶奶,虽然我很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还是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老妈的后面。
“千寿子还是那么爱大惊小怪!不过千代都已经十七岁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和老妈一起正襟危坐地跪在垫子上的奶奶,眉头正紧紧地皱在一块儿。我同意奶奶的说法,于是也跟着点头,没想到奶奶继续用一种深恶痛绝的语气往下说:
“虽然千代太掉以轻心也有不对,但最坏的还是上屋的蛇女。身为神栉家的人居然会被那种东西给缠上固然是自己功力不够,但千代是受害者这一点倒是千真万确的。”
奶奶说谺呀治家人的坏话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尤其是提到叉雾奶奶跟纱雾的时候,炮火更是猛烈。
(我就没有被附身过。)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已经到嘴边的讽刺给吞回肚子里,要是说出口的话,可以想见奶奶肯定会把我三岁的时候发高烧、五岁的时候因为跌倒而脚受伤、六岁的时候感冒一直都治不好……诸如此类的例子一件接着一件举出来,然后全都归咎于附身魔物的业障所为。
“涟三郎,去探望千代一下。刚才听完你母亲的说法,我想能够让千寿子出现那么大反应的,应该不是小事。”
“既然这样就更轮不到我去啦!应该是奶奶和老妈……”
“我和弥惠子哪有办法一下子就把时间空出来?反正你现在是重考生,什么没有,时间最多了。”
普通人家的奶奶会这样说一个才刚在大学联考中受到挫败,得迎接重考生活的孙子吗?
“那我去去就回来。”
我当下就决定赶快逃离现场,如果继续留下来,奶奶肯定又要把莲次郎二哥一次就考上**知名大学医学系的事情拿出来。不过奶奶最引以为傲的莲次郎二哥自从去了东京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现在学校放春假也不见他有丝毫回家的打算……
“啊!可是待会儿有客人要来不是吗?”
我突然想起这件事,从正要关上的纸门缝隙中探头问老妈。
“那是须佐男的客人,听说是朋友的朋友辗转介绍给他认识的,肯定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吧!”
奶奶代替老妈回答。总而言之,对她来说,只有神栉家的人才是最崇高的,除此之外全都是比自己低下的人等,而最下层的当属谺呀治家下屋的子孙,来路不明的外地人也差不多。
“话虽如此,可听说人家是位作家呢!”
相对于奶奶高高在上的态度,老妈只是心无城府地用带点尊敬的语气说道。
“是吗?以写作维生的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横竖只是贱民。”
和叉雾奶奶不一样,对于没念过书的奶奶来说,她对作家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八百年前,认为那是一种不学无术的职业吧!
把那两个人留在屋子里,我懒懒散散地走出家门。被染成一整片橘色的天空倏然映入眼帘,感觉有点诡异。我在从玄关走到大门口的途中突然停下脚步,看了周围一圈。
(好奇怪的夕阳啊……)
往右前方的九供山看去,可以看到夕阳正在逐渐地沉没,但是九供山西侧的一整片天空却出现奇异的颜色,尤其是从九供山的北方,也就是谺呀治家的上屋和中屋所在的那一带,那里的夕阳颜色和其他地方比起来,呈现出更为诡异的紫色。
(可能只是太阳沉没的角度所造成的色差吧!)
我望着那片诡异的天空好一会儿之后,做出以上的判断,继续往门口走去。只不过,立刻感觉到内心浮现出一个小归小,但却是黑漆漆的阴影。因为在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天空底下,刚好就是绯还川的流域。
(如果千代才刚在谺呀治家的叉雾奶奶那里接受过祛除魔物的仪式,那么纱雾现在恐怕正拿着依代去绯还川放流吧!)
当然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只是因为天空被染上诡异的颜色就担心那片天空底下的人,未免也太蠢了。就算那里是九供山和绯还川的所在位置,就算那里刚举行过祛除魔物的仪式也……
等一下,我原本就认为附身魔物信仰本身都只是无稽之谈,却还会想到那上头去,这才奇怪吧!
“话虽如此,可那么不吉利的颜色也实在是太恐怖了……”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朝着九供山的方向说出这样的台词。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我想是因为担心纱雾的安危吧!可是为什么会有这股不详的预感,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我下意识地想要往绯还川走去的时候,连忙逼自己停下脚步。我记得在依代被河水冲走之前,纱雾是不可以让任何人看见的。是一直走回巫神堂之前都不可以被人看见吗?总归一句话,我现在不可以去找纱雾。我自己是无所谓,但她应该不希望我这么做吧!不管我再怎么强调魔物那些只是迷信,但是以村子目前的现状来说,去影响相信的人绝对不是好方法,尤其对象又是纱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