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他在雪儿·法雷尔的门外停了下来,听到了门内的声音。模模糊糊的脚步声在移动,接着是水龙头开了又被关上的声音。她在房间里。他对她会如何回应很感兴趣,便抬手敲了敲门。

出乎他的意料,她的脚步声立刻穿过了房间,随即打开了门,就好像她在等他的出现一样——和上个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来这里三次才堵到她,最后还是他在壁橱里守株待兔,听到她匆匆上楼的声音才堵到她。“你好呀!”她尖声说道,朝他笑了笑。这是个又虚伪又过于欢快的问候,过于友善了。

“你好。”他满是狐疑地答道。

她今天看上去漂亮极了。头发用一根筷子松散地盘在脑后,几缕黄铜色的卷发落下来贴着她的脖子,那脖子如此光滑,就像是汉白玉做的。她瘦小的身躯全都是这样的皮肤,他知道的。他无数次想过要触摸这皮肤。

眼妆是棕色和灰褐色的浅烟熏妆——睫毛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她刷成蜘蛛腿。她穿着一条五分裤,就像他小时候年轻女孩流行穿的那种;上半身是一件露脐上衣,当然在他小时候没人穿成这样;脚上趿着一双松糕鞋,那高度感觉就像踩着梯凳一样。她的腿像小马一样又细又长,平坦的小腹透过棕色的皮肤显露出肌肉的线条。他知道她一直都在花园里晒日光浴,有一种年轻的清新与芳香,站在她面前,他显得又矮又胖,身上黏着汗,动作又笨拙。他觉得他已经克服掉对所有年轻女孩的愤恨,她们那不经意的美丽,以及他蹒跚在路上时她们望向别处的眼神,似乎他是她们心中最不想见到的存在,但雪儿不一样。

“我猜你是来收租金的。”她说道。

“是啊。”他回答说。

“请稍等一下。我已经预备好了。”她转过身走进房间,大步跨过破烂的地毯,径直走向放在床边的山寨寇依手包。

房东随她走进房间,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在听到门闩咔嗒一声关闭后,她猛然转身,将双臂交叉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背靠在洗碗池边。那两条长腿和睁大的眼睛,使她看上去就像是丛林里被偷袭的小鹿。她比我个头要高,他暗自思忖着,但我比她块头要大很多,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惊恐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几秒钟之后就消失了。随后她收起她的恐惧,那个充满街头智慧的利物浦人又回来了。“我记得我说过等一等。”她回击道,伸手去包里翻找她的钱包。

他可以看见她时不时透过她的下睫毛偷偷地瞄着他,以防他有任何异动。他很享受这点,知道她不管装出怎样的漫不经心,在他面前始终是感到拘束的。

比上个月冷淡多了,他心想。但上个月她手头紧,不得不向他拍马屁。“我想你也许想给我泡杯茶。”他开口说道。

“没有牛奶,”雪儿回应道。她找到钱包,将纸钞像扇叶一样从夹层里一张一张抽出来,就像在玩扑克牌一样。五十的,二十的……看得出来她这个月收入不菲。“也没有茶。我从不喝茶,那是魔鬼的饮料。”

“没关系,”房东说道,“那我就来杯水吧。”

他走向洗碗池。她穿着那双笨拙的鞋子踉跄着想向后靠,但还是没有躲过他经过时故意蹭过来的胳膊。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胸部透过她轻浮的上衣蹭到他胳膊上的柔软质感,感觉到胸部被触碰后出现的鸡皮疙瘩。之后她躲开他,径直朝床头柜大步走去,拿起她的香烟,仿佛这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她从中抽出一根,点燃后很外行地直接将烟吹向屋顶,而并没有先吸进去。

房东慢下脚步,考虑选择滤水台面上两个不成套的玻璃杯中的哪一个。一个是弓箭牌平底玻璃杯,就像是他们上学时用的那种,小酒馆喜欢用这种玻璃杯喝葡萄酒,以鼓励当地过上富足生活的人前来怀旧;另一个是品脱玻璃杯,杯壁上标有度量衡标记。她比上个月又多了些零碎的小玩意儿:全都不配套,都是些廉价的东西,而且都是酒吧和咖啡馆常用在街边桌子的东西。两个小碟子,一只汤碗,一个带金属手把的厚玻璃拿铁杯,几把茶匙,一把餐刀,一把餐叉。她用顺手从别人的生活中拿走的东西一点一点建起自己的家。地板上有个浅碟,干燥变硬的棕色残渣黏在表面。她一直在喂那只该死的猫,他心想。好吧,如果将来我需要将她赶走的话,这点可以作为其中一个借口。

他最终选择了品脱玻璃杯——这么热的天气和爬楼梯已经使他口渴不已——将水龙头拧开半分钟,把水管里的温水排出来。随后接满一杯水,转过身面向她喝起来,透过水杯上下打量着她。

“哎呀,”他说道,“这下好多了。那么你最近怎么样啊,亲爱的?住得还舒服吗?我发现你给自己买了新床单。”

他提到了她睡觉的地方,这让她觉得备受羞辱,尽管床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在别人的卧房里是需要遵循一些礼节的,其中一项就是要像看待作为家具的沙发一样看待床。被子被堆在了床的一端,聚酯棉布的床单皱皱巴巴的,很明显她睡觉就盖的那床单。这天气实在太热,不适合盖平时的被子。他很想知道她睡在那床单下会穿什么,有些期待她什么都没穿。

“还好,”她答道,“谢了。”

她数好了钱,向前迈了一步,伸出胳膊把钱放在了滤水台面上,随即退了回去,双臂抱在胸前,试图不满地盯着他。

房东掏出手帕,摘下眼镜擦了擦,然后再次擦了擦他的脸,伸手将那沓纸币拿起来开始数,享受着在他数钱时她那渐渐明显的紧张。“都在这里了。”她告诉他说,再次浅吸了一口香烟,将烟灰弹进床头柜上一个满是污渍的浅碟里。

“你没在床上吸烟吧?”他问道,好像她再次违反了一项不成文的规则一样,“那可是会引起火灾的,你知道的。”

雪儿耸耸肩,她才不会回应这个问题呢。房东数完钱,再次数一遍,纯粹就是享受数钱的过程。“没问题吧?”雪儿问道。

他再次数完这沓钱,将钞票卷起来塞进绑着科莱特房租的橡皮筋里,一起揣进裤子口袋里。“嗯啊,”他说道,“没问题。”

“很好。”雪儿回应道。

他再次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再一次仔细观察着她,看她的脚正在轻轻点着地毯。他思忖着是否坐一会儿拖延时间,但椅子上堆满了衣服。她洗干净的衣服,他推测着,因为有一小堆内衣裤和几条裙子被踢到了床边的角落里。

“那个,”她不自在地说道,“我得走了。有人要见,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