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页)
而且这个女孩已经得到了所有能得到的帮助。维斯塔的胃一阵搅动,当她看到那个人对她的脸做了什么,当她的嘴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小古怪耳后的敏感部位。真是一个漂亮的脸蛋。她也许可以给那嘴唇缝针,但我可以做什么呢?我又不是护士。我只是个急救人员。我怎么能知道她那眼睛单纯是被打得乌青还是里面有什么确实被打坏了?
雪儿的脸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满是污泥的足球,被人泄了一半的气。她身上的青肿开始变成紫黑色,她左半边脸肿得非常厉害,很难想象还能不能恢复到本来的面目。她的右眼肿胀得睁不开,只有一小截粘着化妆品的眼睫毛从缝隙中伸出来。她歪向一边的嘴一直张开着,下嘴唇的正中有一道裂口。
“现在是什么时间?”
“将近四点钟。”
“我一直都在睡觉吗?”
“是的,”维斯塔说道,“你几个小时之前就睡着了。”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拿过来凑在那女孩的嘴边,耐心地等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你感觉怎么样?”
雪儿喝光一整杯水,向后跌躺在枕头上。
病床上只有孤单单的一个枕头——我回头一定要再拿上来几个。这样她至少能坐起来。可怜的小姑娘,等会儿我再上来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多拿几个枕头和靠垫。她没有电视还真是遗憾。这段时间她一定会无聊得流泪的。
雪儿用舌头在嘴里面舔了一圈,仔细检查着。“我想我被打掉了一颗牙。”
“我并不觉得奇怪。身上的疼痛怎么样了?”
雪儿的脸色变得阴沉,一滴眼泪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
“那你的肚子呢?”
“没事,我想那只是肿起来而已。肋骨才是最疼的。他更多地踢到肋骨,而不是柔软的部分。”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再吃一片药。”
“好的,”雪儿说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的,那太好了。”
维斯塔去取来曲马多和青霉素片,又接了一杯水。“至少你没有对这两样药过敏。如果出现过敏反应的话,你必须去医院的。”
“谁说从没有好事儿发生在我身上?”雪儿说道,然后咳嗽起来。维斯塔将一只手放在雪儿的脑后,支撑着她再喝一些水把药片冲下去。在她的手掌下,维斯塔感觉到一个鸡蛋大小的肿块。哦,我的天啊,假如那是内伤呢?假如她的大脑正在流出来但我根本不知道呢?我们本应该把她带到急诊中心的。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对,”她说道,试图使她的声音听上去更自信一些,“就这样。你很快就会感觉好一些了,我保证。”
雪儿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她一直都表现得特别坚强,但是她一定筋疲力尽了。维斯塔赶忙把水杯放下,将雪儿的手握在她的双手之间,轻抚着她的手背,感觉到她被擦破的关节上粗糙的疤痕。“哦,亲爱的,”她说道,“哦,宝贝。你会好起来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女孩的嘴角向下撇着,啜泣声从嘴唇里冒出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维斯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嘘,”她安慰道,“嘘。你只需要安心把伤养好。”
雪儿的脸上满是泪水。咸咸的泪水一定刺痛了她的伤口。维斯塔从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轻擦她的伤口和青肿的周围,试着把那泪水擦干。
“他会把我赶出去的,”雪儿说道,“我知道他会的。”
“什么?因为你生病了就把你赶出去?别傻了。”
“但是我付不起房租。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
“没事,他绝对可以等。”
那个杂种,她心想。像那样直接涨房租,就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因此受到惩罚。我要告诉他,他都做了什么,逼她承受那样的风险。我要让他亲自体会一下。我已经开始想去他那里,告诉他我的想法。那个好色、恶心、讨厌的家伙,就知道欺负年轻女孩子,也许还能免于受到惩罚。
“你不用担心这个,”她很惊讶自己发出来的声音会是如此平静,虽然内心充满着唾弃的愤怒。“我们会解决的。我会解决的。他可不想找我的麻烦。”
雪儿啜泣着闭上另一只眼睛,翻过身来,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屁股上全是伤口——昨晚维斯塔和科莱特不得不把一个个碎小的玻璃碴从伤口里挑出来,在她泡完澡身上还是暖的并且相对安静些的时候。几乎就没有一个姿势能让她舒服地躺着。
维斯塔的心在胸膛里备受折磨。她想哭。她也许是老了,但是她记得60年代的时候年轻是什么样的,那时候什么都是新鲜的,那时候生活中充满了探索、冒险还有不会出错的事情。现在一切都糟透了,她心想,对雪儿来讲,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从来就没有希望。在她这一生中没有人照顾她。对于像雪儿这样的女孩,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的一部分。
她伸出一只手,将女孩的头发从她脸上拨开。头发在她手指下沙沙地响动着,有种粗羊毛的手感。我甚至不知道是她父母的哪一位给了她这头秀发,她心想。哪一个是黑人,哪一个是白人?据我所知,也有可能不是她父母遗传给她的。我知道她的祖辈是白人,因为我见过照片,但我不知道那是她父母中谁的母亲。哦,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其他任何一个人。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门口又有人敲门。雪儿抬起头,随即倒回到枕头上,仿佛这样的努力就已经太费力了。“谁啊?”维斯塔大声问道。
“科莱特。”
维斯塔放心下来。她从早上八点就一直守在这里,她的后背和两胯在那破旧的椅子上坐得生疼。她慢慢走到门口,让科莱特进来。
“还好吧?”
“是啊。”维斯塔答道,然后转过身看向她的身后。“是不是啊,亲爱的?”她鼓励地问道。
雪儿没有回答,只是侧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头柜。
“她刚刚吃过药了,”她告诉科莱特说,“而且她还睡了一小觉。希望她很快能再睡一会儿。”
“她感觉怎么样?”
“一直都疼痛不已。不过我觉得应该没问题。我觉得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至少没有特别严重的伤。”
除了她的皮肤,还有她的心、她的精神,她心想。
但所有的这些都会痊愈的。是的,会留下疤痕,但只要她想,都会痊愈的。
科莱特走进房间。她手里拿着一束花——一束康乃馨,是那种廉价的花,使维斯塔与墓地联系在一起——还有一袋罐头和一些小包的食品。“汤,”她说道,“我觉得汤应该是不错的。另外我还买了一些面包和一些葡萄。你应该吃点东西,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