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志贺是这么告诉我的:“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左右,杉田惠子悄悄来到我的房间,说同屋的宫坂身体不舒服,让我去看看。我急忙赶过去,进屋一看吓了一大跳,屋里四处扔着沾血的布和纸团,宫坂摁着手腕蹲在那儿。杉田说是不小心摔破了牛奶瓶,被碎片割伤了手腕,因为怕事情闹大才谎称身体不舒服。我给她做了应急包扎,她们俩求我保密。我想反正伤得不重,传开了也没什么好处,就没说出来。”
志贺犹豫了一下又说:“但凭我的直觉,宫坂是想自杀,那伤口是用剃刀之类的东西割的。本来不该放手不管,可我想有杉田在她身边,先让她好好睡一夜再说。后来我也在注意她,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放心了……”
那天晚上,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过自杀未遂事件—它给我的冲击超过了预料。这事实也让我确信,它才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惠子的同谋(也许应该说主犯)是宫坂惠美。
“如果凶手的目标是村桥和竹井,警察一定会很快注意到集训时两人曾一起巡夜这一点,进而彻底调查集训时发生的事,很显然,那样就会从志贺大夫那儿问出自杀未遂一事,你和宫坂很快就会被盯上。你们害怕这样,就想出了设置‘凶手目标不是竹井而是我’这个圈套,周密准备之后就有了小丑事件。换成别人大概也会上当。你们成功地走到了今天。”
惠子静静听着,乌黑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等我说完,她一下子挪开视线,自言自语般说道:“惠美要想活下去,就只有让那两个人死,所以我帮了她。”
“……”
“为什么要在更衣室杀村桥,这和你的推测一样,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也是为了迷惑警察。启发来自以前读过的推理小说,我相信不会被识破。那天,惠美把约村桥出来的纸条放进他的外套口袋,约定时间是五点。为配合她,我调整了射箭社的训练时间,从五点开始休息。”
天热时,男教师习惯把外套放在储物柜里。放储物柜的屋子就在教职员办公室隔壁,能自由进出,在那里偷偷递纸条可以说是个好办法。
“可我又想,不知道村桥会不会来。纸条上没写名字,他可能会怀疑。”
确实,如果只有宫坂的纸条,村桥也许不会去。但那天早些时候高原阳子已约好了见村桥,而且一样是五点。村桥见了纸条,大概误以为是阳子改变了见面地点。
惠子接着说:“所以,老实说,当惠美脸色煞白地回来时,我也是两腿发抖。她说已经没有退路。至于密室,和你的推理一样,没必要解释了。”
“氰化物溶液是怎么回事?”
惠子犹豫了一下:“惠美以前就有,是从一个开照相馆的朋友那儿拿的。你知道的吧,氰化物溶液被用来让照片显色。她今年春天拿了之后再没去过那家照相馆,觉得不会露出破绽。”
“今年春天?那时她为什么要氰化物溶液?”
“真不明白?”惠子懒洋洋地露齿一笑,“如果有什么毒药能轻易杀人,我也想要呢,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也没准是自己要用。”她又轻声自语:“我们就是这种年龄。”
那声音如冰水滴落,让我后背一阵发冷。
“知道是惠美找自己,村桥像是很吃惊,但因为惠美是好学生,他也就放下心来,毫不怀疑地喝了她递过来的果汁。”
原本以为约自己的是问题学生高原阳子,结果却是一年级的宫坂惠美—我能理解村桥松了口气的心情。
“就这样,第一步计划成功了,还有了个意外的发现,就是惠美从村桥的西装口袋取回纸条时偶然发现的一张照片,你猜是什么?一张拍立得照片,但能看清拍的是麻生老师,是她睡觉的模样,那样子真叫人难以启齿。我们马上明白了,村桥和她有亲密关系,这张照片是村桥背着她偷偷拍的。”
我恍然大悟。村桥用这张照片胁迫麻生恭子和自己保持关系。
“我觉得可以利用这一情况,因为第二步计划中只有一着险棋,那就是把酒瓶掉包。把魔术箱从社团活动室搬到教学楼后面时有其他队员看着,当然没法掉包,这样就只有在下午比赛期间动手了,但拿着那么大的酒瓶太惹眼,要是被人看见就全完了,所以我们决定让麻生老师替我们去做这危险的事。你知道恐吓信吧?体育节前一天,惠美她们班负责打扫教职员办公室,她乘机放进麻生老师的抽屉。我们就这样计划着杀死小丑,结果非常成功。虽没想到麻生老师那么快就被抓,但警察似乎认定凶手的目标是你,我们俩看来也没被怀疑,就这样结束。我以为惠美能步入幸福的人生,我也能放心毕业。”
惠子努力使自己冷静,说到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涌上心头,一个转身,心神不定地搭上箭,想拉弓瞄准,肩膀却开始摇晃,似乎无法控制身体。
我把手搭在她颤抖的肩上,在她耳边问:“动机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吧。”
惠子深呼吸了几下,渐渐又恢复了刚才的冷静:“那天晚上,我和你在餐厅,对吧?当时惠美在房里睡觉,她说,好像有人往房里偷看,门开了一条缝,外面似乎有人。她慌忙去关门,看见村桥和竹井从走廊走过。”
“偷看……”我茫然地把手从她肩上拿开,“那就是……动机?”
“在你们看来,这也许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你们觉得现在的女生还有出卖身体的。但这完全是两码事。有一段时期我也想过去出卖身体,却绝对不愿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人偷看,那就像有人穿着鞋闯进你心里一样。”
“但……也不至于非得杀人吧?”
“是吗?但如果被偷看时,惠美正在自慰呢?”
这话直刺我的神经,令我不禁反问:“什么……”
“惠美又羞又悔,想自杀。我不能责怪她,如果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我进屋时,她全身是血,求我让她去死,说只要那两个老师活在世上,她就没勇气活下去……我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只能抱着她的肩膀,哀求她不要死。我等着她停止哭泣,不管多久。她总算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我做梦也没想到那天晚上会发生这种事。第二天见到惠子,她不露声色,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