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分裂的明暗(第7/8页)
“嗯,的确如此。”
按照原计划,我今天应该告辞的。好不容易来到九州,我本打算回东京之前,顺便回老家一趟。
“对了,伊佐夫先生!”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本正经地问起来。那个自诩为艺术家的伊佐夫也难得地一本正经地将双手抱在胸前。
“今天早晨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不知能否赐教?”
“哦,什么事情?”
“到底怎样才能证明恶魔不存在呢?”
伊佐夫好像有点吃惊,眨了几下眼睛。但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打算转身回去。这时——
“啊,是中也先生啊!”
“中也先生,你醒了?”
声音是从楼梯下面传来的。不需要低头确认,我就知道那是美鸟和美鱼那对双胞胎姐妹。
我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她们也已经见过市朗了?她们已经结束了伊佐夫所说的“现场辨认”?
“中也先生!”
“中也先生!”
“啊,阿清也在啊!”
“畸形公主到!”
我不理会伊佐夫的玩笑,向楼梯前迈出一步。突然——
轰!低沉的冲击从脚下升起。几乎同时,整个建筑摇晃起来,像是因那冲击而战栗。这是——
地震吗?又地震了?
念头一闪,我马上抓住楼梯扶手,蹲下来。阿清也蹲在地上。
伊佐夫走到墙边,手中的葡萄洒瓶掉落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在黑地毯上。楼梯下面传来双胞胎的尖叫声。
几秒钟后,摇晃停止了。和三天前的两次地震相比,这次的晃动并不是很强烈,但一段时间内,到处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没事吧?”我抓住扶手,站起身,向楼下看去,“没事吧,你们两个?”
美鸟和美鱼好像只差一步就到了楼梯转弯的平台处。美鸟伸出左手抓着左侧的扶手,美鱼伸出右手抓住右侧的扶手,蹲在一起。
听见我的问话,两人抬起头。
“没事,中也先生!”
“没事!”
“突然一下……吓死了!”
“地震真讨厌!”
她们各自放开手,站起来,向上走了一步,来到平台上,喘着气。
——然而……
这时,我注意到一件事。
在晃动停止后,各处的吱嘎声响待续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声响至今还没有停下来。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依然在发出不安的声音。
嘎吱……
嘎吱……
这声响非常微弱,不仔细听,感觉不到——这是什么?
像是生锈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如果用更加比喻式的想象来表达,这仿佛是这个建于明治时期的古老建筑本身忍受不了痛苦,发出的微弱的呻吟……
——这是什么声音?在哪儿?
我心里感到隐约的忐忑不安,上下左右,四处张望。不久——
我找到了声音来源,几乎同时也明白可能要发生危险情况。
“危险!”我猛地向平台上的双胞胎喊道。
声音的源头在于天花板上的大型吊灯。灯不亮,正好在平台的正上方。地震平息后,仍然不稳定地摇晃着,悬吊如车轮大小的厚重灯具的链子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嘎声。
“危险!”我又喊道,“离开那儿……”
吱嘎声变成了轻微地断裂声。只是两三秒的事情。
“啊!”我叫起来,“快跑!”
链子断了,紧靠剩下的细电线无法承受灯具的重量,转瞬间,吊灯砸向平台。如果直接命中她们,后果不堪设想。可怕的巨响长时间震荡着昏暗大厅里的空气。
可能是我的警告奏效了吧,千钧一发之际,她们闪开身体,幸免于难。然而,因为躲避的惯性,两人又从楼梯上,向外踩空一大步。
“啊!”
“啊!”
伴随着叫声,她们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两人从滚落下楼的巨大声响和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交互传来……不久,是一声更为巨大而沉重的声音。其中好像还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
“美鸟!美鱼!”
我大声喊着两人的名字,跑下楼梯。吊灯那黝黑的残骸填满了平台的空间,电灯的碎片散落周围。我跳过吊灯,连滚带爬地下了楼,结果——
我看到难以置信的情景。
虽然我才活了19年,但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没有比现在更惊讶的了。当时的场景始料未及,我精神恍惚地傻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不知该做什么。
从楼梯上滚落的美鸟和美鱼倒在玄关大厅铺着黑瓦的地板上。
美鸟头冲着我,俯卧在我右首离楼梯最下层一米多的地方。美鱼脚冲着我,仰卧在我左首离美鸟两三米的地方。
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情景。
我们两个是一个人……这对连体双胞胎一直这么说,现在却一分为二,倒在我面前。两人穿着与今早相遇时相同的黑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过膝裙子,但从肋腹部到腰部被缝合在一起的那件衣服被无情地撕裂,本来应该合二为一的身体被一分为二。这是……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在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过什么?
“荒谬!”我喘着气,“怎么会有如此荒谬……”
两人倒在那里,纹丝不动,无论是俯卧在跟前的美鸟,还是仰卧在不远处的美鱼。她们是因为滚落时,头部震荡,晕过去了?还是……
“……啊……”
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阿清跟着我跑下楼梯。
“啊,啊……姐姐她们、她们……”
“啊!”
头上响起了嘶哑的声音。抬头一看,伊佐夫从三楼走廊的扶手上探出半个身体,俯视着我们。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公主们分开啦!怎么回事……真的已经……”
“……”
此时,从左后方传来宛如野兽的呻吟,我回头一看,江南披着红黄色夹克,站在那里。他可能是因为听到吵闹声,感到吃惊,从客厅跑到大厅来的吧。虽然看到美鸟和美鱼的样子,他好像也受惊不小,但似乎还不能用正常的声音和语言来表达,只能发出这种野兽般的呻吟……
“姐姐,姐姐!”阿清从我身边跑过,来到美鸟身边,“美鸟姐姐,你没事吧!”
他将手放在俯卧的美鸟背上,叫了好几声“姐姐”。美鸟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啊,啊!”
她痛苦呻吟着,想用双手撑地。她看上去像是有点毛病的活动玩具。于是,我终于行动起来。
我走到阿清身边,扶起美鸟的手臂。那是她的右臂。扶她起来的一瞬间,那被无清撕裂的衣服和下面的肌肤自然而然地映入我的眼帘……
我看到了——
在衣服裂缝下的白色肌肤上,有一处明显的大伤疤。这不是这次滚落事故造成的。这明显是大外科手术后留下的伤疤,年代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