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罗马的一家旅馆 22(第2/5页)
加百列走上前,按了一下门铃,里面的狗叫了起来。几秒钟后,两条比利时牧羊犬从房子后面跳蹿出来,龇着牙,隔着门栏朝加百列猛吠。他快速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拉着车的门把手。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狗,不久前他惹上了一条阿尔萨斯牧羊犬,结果被它咬伤胳膊,缝了十几针。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尽量不去进一步激怒那两条狗,然后又按了一下门铃。他听到门铃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狗叫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声音。
“喂?”
“卡尔卡西女士吗?”
“我现在姓胡贝尔了。卡尔卡西是我娘家的姓。”
“您母亲是来自意大利北部的瑞嘉娜·卡尔卡西吗?”
她稍停了片刻,说道:“请问你是谁?”
听到主人焦虑的声音,那两条狗叫得更凶了。加百列从昨晚起就一直想着自己要如何才能接近瑞嘉娜·卡尔卡西。现在两条凶猛的牧羊犬恨不得咬断他的腿,从阿尔卑斯山吹来的凛冽寒风裹着他,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编排故事让瑞嘉娜·卡尔卡西相信他了。他伸出手去又按了一下门铃。
为了盖过狗的声音,他朝着话筒大声喊道:“我叫加百列。我为以色列政府工作。我知道是谁害死了你母亲,而且我相信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电话里没有反应,只有疯狂的狗吠声。加百列有些担心,可能自己这样做有些鲁莽。他刚要再去按门铃,房子的前门开了,一个女人来到了院子里。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两只胳膊叠在胸前。她慢慢地走过院子,透过门栏打量着加百列。她放下心来,低头看了看那两条狗,用流利的法语呵斥了它们两声。狗跑开,消失在了房子后面。她从外衣口袋里拿出开大门的遥控器,用大拇指一按。大门慢慢地打开了,她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进来。
他们来到客厅。她端来了咖啡和煮牛奶。法式房门在大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加百列看了好几次门,还以为是谁进来了,但只看到精美花园里的植物在风中摇曳。
她现在叫安东内拉·胡贝尔,一个嫁给了德国商人的意大利女人,属于欧洲流动的富裕阶级,对很多国家和很多文化都能随遇而安。她四十多岁,梳着一头齐肩的黑发,暗棕色皮肤,很迷人。她的眼睛接近黑色,发出睿智的光亮。她的眼神直接而坦然。加百列注意到她指甲上粘有黏土。他环视了一下屋子,看到些陶瓷装饰品。安东内拉·胡贝尔是个技艺高超的陶瓷匠。
她说:“关于狗的事我很抱歉。我丈夫出差在外,所以这里大部分时间就只有我一个人。整个蓝色海岸盗贼泛滥。我们家已经被盗六七次了,养了这些狗之后,就没进过盗贼。”
“我面解。”
她笑了一下。加百列赶紧切入了正题。他从椅子上斜过身子,胳膊肘支着膝盖,给安东内拉·胡贝尔讲述了几个他来这儿的原因。他告诉她,他的一个名叫本杰明·斯特恩的历史学家朋友曾经发现,战时,布冷佐奈的圣心修道院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在她母亲放弃当修女之前,就住在那家修道院。他还说,有人不想让他朋友把这件不同寻常的事说出来,就把他杀掉灭口了。他告诉她,除了她母亲以外,两个名叫菲利斯和曼奇尼的教士也几乎同一时间在意大利神秘失踪了。一个名叫阿莱西奥·罗西的意大利警探觉得这几件失踪案之间有所关联,可是梵蒂冈安全局的卡洛·卡萨格兰德给意大利警方施加压力,禁止警探调查此案。在加百列的整个讲述过程中,安东内拉·胡贝尔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的眼睛盯着他,手绕在膝盖上。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知道他所讲述的这些事,或者说,对此并不感到怀疑。
“你母亲不会只因为想结婚才放弃当修女的,对吧?”
她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说道:“是的,她不会。”
“那家修道院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让她失去了信仰,才放弃修女一职?”
“是的。”
“她和本杰明·斯特恩说过那件事吗?”
“我求她不要说,可她就是不听,把事情告诉了他。”
“你担心什么呢?”
“我当然是怕她受到伤害。结果呢,被我说中了,不是吗?”
“你和意大利警方说过这件事吗?”
“如果你对意大利警方有一点了解的话,就会发现,在这种事情上,意大利警方是不值得信任的。那个阿莱西奥·罗西前晚不就在罗马被杀了吗?杀害教皇的刺客?”她慢慢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的天哪,为了守住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她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是拿东西给你看比较好。请稍等,我―会儿就回来。”
她离开客厅,走上楼去。加百列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坐在他旁边沙发上的基娅拉把手伸出来,放在他胳膊上。
安东内拉·胡贝尔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沓已经泛黄的信。她拿起这些信,让加百列和基娅拉看到,然后说道:“在和我父亲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她写了这些。她还把这些信的复印本给了本杰明·斯特恩。这就是你朋友被杀的原因。”
她坐下来,把信纸放在腿上,开始大声念起来:
我叫瑞嘉娜·卡尔卡西,出生于奥地利边境附近一座名叫布鲁尼克的山村。家里一共有七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因此命中注定我要成为一名修女。1937年的时候,我来到修道院,并许下誓言,成为了“圣乌尔苏拉之令”的一员。之后,我被派往圣心修道院,那是位于布冷佐奈加尔达湖边的一家乌尔苏拉会的女修道院,我在一所天主教学校教女孩子们学习。那时,我十八岁。
我当时对自己的职业感到很满意。修道院是个漂亮的地方,坐落在湖岸边。那里原来是一座城堡。即便是战争打响的时候,我们的生活也没有多少改变。虽然当时食物短缺,但我们每个月都能收到足够的供给,总是有足够的食物。我们还经常把多余的物资分给布冷佐奈一些贫困的人。我继续履行着教书的职责,给那些在战争中遭受不幸的灵魂以慰藉。
1942年3月的一个晚上,晚饭过后,院长向我们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她通知我们,未来的三天里,梵蒂冈权威机构和德国高级代表团将在我们的修道院召开一次重要会议。他们之所以会选圣心女修道院作为会址,是因为这里很僻静,设备也比较齐全。她说,如此重大的会议在这里举行,我们大家都应该为此感到骄傲。事实上,我们确实感到很高兴。院长说,这次会议的主旨是下达关于尽快结束战争的教皇精神。然而,上面给我们发了命令,说禁止我们在修道院以外的地方谈及这次会议。就连我们自己人之间也不能谈论。不必说,那天晚上,我们兴奋得没有睡觉。大家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都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