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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理查穿着这种包裹住整个小腿的“硬靴”笨拙地走了几步,先是皱着眉头看了看彼此,然后瞪眼看着让-克洛德。这种蠢笨的靴子压根儿一点儿灵活性都没有。这靴子永远不会有合脚的一天,绝不可能成为穿着舒服的远足靴或登山靴。
让-克洛德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我们愤怒的目光吓倒。他正忙着像变戏法似的,把很多金属制品和金属与木头混合制品从他那三个袋子里拿出来。“这些是什么?”让-克洛德举着两个旧冰爪问我们,我见过他用过很多次这东西。
“冰爪?”我说,讨厌这两个字结尾处我的声音里那小学生似的升调。“冰爪。”我更加坚定地又说了一遍。
“干什么用的?”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声音中只夹杂着轻微的法国口音。
“攀越冰川,”我越发坚定地说,“有时候还可以攀爬雪坡,如果不是很陡的雪坡的话。”
“每个有多少爪尖?”
“爪尖?”我傻兮兮地问。
“就是底上的尖刺。”理查说。他又在翻找他那个该死的烟斗了。我们前面的冰川下端悬垂着很多4英尺长的冰锥,我真想用其中一个给他来一下。
“十个爪尖。”我说。我只好想象着我放在家里的冰爪,然后在心里数了数它有多少个爪。笨蛋。自打我十几岁时就开始用这东西了。“十个。”
“为什么爬山时我们不能更多地使用这种冰爪?”让-克洛德问,“为什么我们不用它来攀登珠峰?”他那轻柔天真的声音在我听来十分靠不住。这里面肯定有陷阱。我瞧了瞧理查,可他突然间只顾着点燃他的烟斗。
“因为这该死的东西并不适合攀登岩石。”我终于开口说。我真不耐烦再扮演这种缺心眼小学生似的角色了。
“在珠峰之上,我们脚下踩的都是石头吗?”
我着实地叹了口气。“不是,让-克洛德,在珠峰之上,脚下所踩的并非都是岩石,却也足够多了。在偶尔出现的雪地上,我们可以使用冰爪,如果那些地方不是特别陡峭的话。不过钉靴效果更好,抓地力更强,附着摩擦力更大。根据登山俱乐部的报告和1924年珠峰探险队高山登山者的口述,珠峰北壁、东北山脊和东部山脊由主要向下倾斜的板岩组成,就和陡峭房顶上的石板瓦一样。而且是非常陡峭的屋顶。”
“这么说在那里使用冰爪欠妥了?”
我的一位预备学校几何老师时常用这副调调引导课堂指导和讨论。我也很讨厌他。
“非常欠妥,”我说,“那就像是穿着钢制高跷走路一样。”要想解释清楚还真不容易。
让-克洛德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终于对攀登喜马拉雅山脉和阿尔卑斯山脉的高山有了基本了解。“那诺顿的峡谷呢?”
所谓“诺顿的峡谷”,就是现在的登山者对从珠峰北壁中央垂直向上延伸到顶峰三角岩的一道巨大沟壑的叫法,沟壑中尽是板岩和冰雪。一年前,爱德华・诺顿和霍华德・萨默维尔开拓了一条从东部山脊通往北壁的路线,这条路线在所谓的黄色岩石带之上,高28,000多英尺。诺顿领头,而且他们俩并没有用绳索拴系在一起。萨默维尔感觉身体很不舒服,远远落在后面,而诺顿已经到达了那道巨大的垂直峡谷,想要试着爬上去。可那里的雪几乎及腰深。而在雪不那么深的地方,向下倾斜的板岩上都覆盖着一层冰。诺顿这才意识到,他所处的位置堪称极端危险,放眼望去,只见打滑的脚下就是绒布冰川,落差足有8000多英尺,他迫不得已,只能结束了登顶尝试,非常缓慢地下山去找萨默维尔,并且用颤抖的声音问他们是否可以一条绳子相互系在一起。(在登山时,特别是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这种勇敢尝试之后突然丧失勇气的情况可谓司空见惯,甚至是在阿尔卑斯山脉,这种情况也屡见不鲜。仿佛大脑突然之间恍然大悟,迸发了求生本能,即便是最勇敢的登山者,他们的肾上腺素和雄心抱负最后也都被压制了下去。在真正危险境地中,如果未加提防这种“勇气丧失”的情况,那么登山者往往都没能活着从登山探险中归来,乔治・马洛里就是一个例子。)
诺顿为攀登那道峡谷所作的努力是一次令人震惊的尝试。他创造了一个新的海拔攀高纪录,即28,126英尺,而唯一能够打破这一纪录的,或许只有马洛里和欧文沿狂风大作的东北山脊所做的最后一次登顶尝试,他们也因此命丧黄泉。
不过大多数自称攀登过珠峰的人都断言说诺顿的峡谷是无法攀越之地:太过陡峭,太多松软的雪,太多地方需要垂直攀爬。而且,在那样一个又高又冷的地方,好几个小时内付出了极端的努力,可只要脚底一滑,便会导致严重后果。
“为什么不使用冰爪攀爬诺顿的峡谷?”让-克洛德问,“又或者用冰爪攀爬27,000英尺以上的东部山脊和东北山脊的陡峭雪坡,那里只有马洛里和欧文上去过。”
听到最后半句话,我不禁浑身发冷。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我已经脱掉了芬奇的气球外套,恰巧一阵冷风从伊德沃尔山谷上方、从伊德沃尔湖对面吹过来,我才会感觉冷。
“在陡峭如诺顿的峡谷这样的雪地之上,冰爪根本不管用,”我暴躁地说,“甚至在他们27,300英尺左右的高山营地下方那片高山山脊雪地上也不能用。”
“为什么不能?”让-克洛德问,带着法国人的自命不凡,听了让人很不爽。
“因为人类的双脚和脚踝不能弯曲到那种程度,该死的!”我大声说,“还因为当登山者的重量不压在冰爪之上时,冰爪没有受压,根本不能保证在陡峭的雪坡上始终拥有抓地力,J.C.,这点你清楚得很!”
“是的,我很清楚,杰克。”他说着把旧冰爪扔在雪地上。
“我想我们的朋友有东西给我们看。”理查说。他的烟斗此刻冒着烟,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让-克洛德笑了,弯腰去够他那个大背包,然后拉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全新金属冰爪。要好一会儿之后我才看出这东西的新奇之处。
“这个冰爪前面有尖刺……爪尖,”我终于说道,“就像是角一样。”
“12爪冰爪。”让-克洛德说,他的语气现在变得非常锐利,很有条理,“德国的冰川攀登者都在谈论这种冰爪。我让我父亲进行了设计,并且制造出来。”
我们都知道让-克洛德的父亲一开始是个铁匠,后来经营着一家金属浇注和成型公司,是全法国最大的同类型公司之一,当然在夏蒙尼也是最大之一。还要多亏法国政府在一战期间下的合同(以及英国政府的几份合同和美国政府的一份合同),老克莱罗克斯先生的生意才能飞速发展。现在他们生产各种产品,从专业钢质管道到牙科器械,无所不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