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第2/4页)

“果汁。”米莉说着,对他眉开眼笑,“果汁,不要茶。不喜欢茶。”

“那么就喝果汁,”他说着,站了起来,“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事实上,”我抗议道,“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求你了,我喜欢这样。”他把头转向米莉,“你喜欢蛋糕吗,米莉?”

米莉热情地点点头:“是的,喜欢蛋糕。”

“那就这么定了。”

我们步行穿过公园,来到餐厅。米莉和我胳膊挽着胳膊,而杰克与我们并排走在一起。等到一小时后我们分别时,我已经同意在下周四晚上与他共进晚餐,而他很快变成我生活中永恒的存在。爱上他并不困难。他的身上透着某种老派的气质,令我耳目一新——他替我开门,帮我穿上我的大衣,还送花给我。他让我感到自己很特别,被捧在手心里。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米莉。

当我们确立关系大约三个月的时候,他问我是否愿意把他介绍给我的父母。我有点儿退缩,因为我已经告诉过他,我与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我对埃斯特撒了谎——我父母并不想要另一个孩子。当妈妈怀上米莉时,他们根本不想要她。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就一直缠着父母给我一个弟弟或妹妹,以至于有一天他们让我坐下并非常坦率地告诉我,他们真的完全不想要任何孩子了。因此,大约十年后,当我母亲发现她怀孕时,她非常恐惧。只有当我偷听到她和父亲谈论晚期流产的危险性时,我才意识到她怀孕了。而我愤怒了,因为他们居然考虑要打掉我一直朝思暮想的小弟弟或小妹妹。

我们唇枪舌剑地反复争论着:他们指出,由于我的母亲已经四十六岁,这个年龄怀孕的风险非常大;而我指出,由于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在这种时候堕胎是非法的——而且还是弥天大罪,因为他们都是天主教徒。有负罪感和上帝站在我这边,我赢了。我母亲硬着头皮继续怀孕。

当米莉出生并被诊断为唐氏儿时——连带还有其他一些问题——我无法理解父母对她的排斥。我立刻就爱上了她,视她与其他婴儿无异,因此当我母亲陷入严重抑郁状态的时候,我接过了照顾米莉日常生活的担子。在上学前,我会给她喂奶和换尿布,并在午餐时间回来,把全套程序再重复一遍。当她三个月的时候,我的父母告诉我,他们正准备把她送给别人收养,然后搬到新西兰去,那里是我外公外婆居住的地方,他们以前经常说想搬去那里。我大声尖叫,告诉他们不能把她送人,我会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待在家里照顾她,但他们拒绝听我的话。于是在收养程序进行的过程中,我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这种做法十分愚蠢,我孩子气地试图让他们意识到我有多么认真,但不知怎么,这奏效了。我已经十八岁了,因此在许多社工的帮助下,我获准成为米莉的主要监护人,在我父母提供经济支持的情况下,能够很好地把她带大。

我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着。在当地的托儿所为米莉争取到一个名额后,我就开始做兼职。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为连锁超市干活,在水果采购部门。在十一岁那年,米莉得到了一个上学的机会,但在我看来,这所学校跟收容机构半斤八两。我被吓坏了,于是告诉父母我会为她找一个更适合的地方。我已经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与她在一起,教她如何独立,我不确定她学进去了多少。我感觉比起智力,她更缺乏的是语言能力。如果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她本该能做得更好,不会这么难以融入社会的。

找到一所愿意接纳米莉的主流学校,这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我获得成功的唯一理由是我最终找到的女校长是一个目光长远、思想开明的女性,而且她碰巧也有一个患唐氏综合征的弟弟。她运营的这所私立女子寄宿学校对米莉来说非常完美,但也非常昂贵。而且,因为我父母无法承担这笔费用,我告诉他们我会想办法的。我把我的履历表投到几家公司,附带一封信,详细解释了我为什么需要一份报酬丰厚的好工作。而最终,哈罗德百货公司雇用了我。

当出差成为我工作的一部分时——为了得到随之而来的自由,我迫不及待地抓住这个好机会——我父母觉得没有我的帮助,不能让米莉回家过周末,但他们会去学校看她。而贾尼丝,米莉的看护会在其余时间照顾她。当下一个问题——米莉离开学校后将何去何从——开始浮出水面时,我向我的父母保证,我会让她跟我一起生活,这样他们终于就能移民到新西兰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数着日子等着那天的到来。我不怪他们: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爱着我和米莉,我俩都是他们的孩子。但他们是那种完全不适合生小孩的人。

因为杰克无比坚持地想见他们,我打电话给我母亲,问她我们能否在下周日上门拜访。那是接近十一月末的一天,而且我们还带上了米莉。虽然他们没有真的敞开胸怀拥抱我们,但我看得出我母亲对杰克无懈可击的举止印象深刻,而我父亲很高兴杰克对他的首版书收藏品十分感兴趣。午饭后没多久我们就离开了,等我们把米莉送回她的学校,已经接近傍晚了。我打算直接回家,因为在下半周去阿根廷出差前,我还需要忙上好几天呢。然而,当杰克提议到摄政公园散步时,我欣然同意了,尽管天色已晚。我并不期待再次踏上旅途,自从遇见杰克后,我不再沉迷于没完没了的因公出差。因为在我印象中,我们几乎很少有时间在一起。而当我们在一起时,也总有一帮朋友围绕左右,或者是米莉。

“你怎么看我的父母?”当我们走了一段时间后,我问道。

“他们很完美。”他露出微笑。

听到他的用词,我发现自己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们满足了我对他们的所有想象。”

我瞥了他一眼,很好奇他是不是在说反话,因为我父母几乎不会为我们改变他们的生活轨迹。

但随后,我记起他跟我提过他自己的父母——他们都在几年前去世了——是极端冷漠的。我敢肯定,正因为如此,他才这么欣赏我父母不冷不热的欢迎。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当我们来到他曾经与米莉共舞的那个舞台前时,他拉拉我,让我停下来。

“格蕾丝,你愿意赏脸嫁给我吗?”他问道。

他的求婚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我的第一反应是以为他在开玩笑。虽然我怀揣着一个隐秘的希望:我们的关系终有一天会将我们引入婚姻的殿堂,如果进展顺利,我预想它会在一两年后发生。也许感觉到了我的犹豫,他把我拉入他的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