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9页)
“甑尼娅现在纽约。”蒙克说。教授不说话了,嘴张得老大。五十岁的他头发灰白,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见老。他弯腰去取眼镜,拿来后架在鼻梁上。他从眼镜上方窥视着蒙克,慢慢坐到了床沿上。
“罗季娜?在这里?在美国?”
“你们在雅尔塔一起度过最后一次休假后,她获准去了以色列。在奥地利的临时难民营,她与我们使馆取得联系,我们给她发放了到美国的签证。在难民营时,她发现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现在,请读一读信吧。”
迷茫中,教授开始慢慢看信。看完后,他手里举着那两张奶油色的信纸,凝视着对面的墙壁。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慢慢地,两颗泪珠涌出眼眶,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我有儿子,”他轻声低语,“上帝啊,我有个儿子。”
蒙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照片里的男孩戴着一顶棒球帽,笑得很开心,他的脸上长有雀斑,嘴里缺了一颗牙。
“他的名字叫伊凡·伊凡诺维奇·布利诺夫。”蒙克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你,只有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是在索契拍摄的。但他很爱你。”
“我有儿子。”这位设计氢弹的科学家反复说道。
“你还有妻子。”蒙克低声说。布利诺夫摇摇头。
“瓦利娅去年患癌症去世了。”
蒙克的心一沉。他是个自由人了,他可能想留在美国。这是行动计划里没有的。布利诺夫先发制人了。
“你想要什么?”
“两年之后,我们会让你接受到西方讲课的邀请,留在这里。不管你在哪里,我们都会用飞机把你接到美国。这里的生活很优渥,我们会为你提供在一所重点大学担任高级教授的职务,在林子里为你安排一栋大房子,还有两辆轿车。罗季娜和伊凡将与你在一起。他们都爱你,我想你也是爱他们的。”
“两年。”
“是的,再在阿尔扎马斯-16待上两年,我们需要了解那里的全部情况。明白吗?”
布利诺夫点点头。黎明前,他背下了东柏林的那个地址,收下一罐泡沫剃须液,里面藏有一个小瓶子,装有一些隐形墨水,够写一封信。这些东西带进阿尔扎马斯-16应该没有问题。之后还会有一次会面和交接,最后,在两年之后带着他能带的所有东西逃离苏联。
走出房间来到酒店大堂时,杰森·蒙克内心的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你是最卑鄙的人。你应该让他现在就留在这里。”另一个声音则说:“你不是安排家庭团聚的慈善组织,你是一个讨厌的间谍。你就是干那种事情的,专干那种事情。”真正的杰森·蒙克发誓,有一天,伊凡·叶甫多基莫维奇·布利诺夫会来到美国,与妻儿生活在一起。山姆大叔会对他做出补偿,补偿那两年时间的每分每秒。
两天后,在伦敦的英国秘密情报局总部,局长亨利·库姆斯爵士在位于沃克斯豪尔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召开了会议,这栋大楼被大家戏称为光明文化宫,名称来源于早就去世的一位名叫罗尼·布卢姆的老勇士。他是一个东方通,在北京时发现有座建筑物起了这个名字,这使局长想起了位于世纪大厦的他自己的总部。这个名字被一直延续了下来。
参加会议的还有东半球处和西半球处的两名处长,以及俄罗斯处的科长马奇班克斯和麦克唐纳。汇报情况的是麦克唐纳,他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的上司偶尔提了几个补充性的问题。
“嗯,先生们,你们的意见呢?”局长最后说。每个人都给出了回答,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他们推测,那份《黑色宣言》真的被偷走了,它确实是科马罗夫上台后要实施的蓝图:建立一党专制的暴政,推行对外侵略和对内种族屠杀。
“你把汇报的内容写成一份书面报告怎么样,乔克?请在下班前写好。然后,我们再向上头报告。我们应该让美国兰利的同事也知道这件事。肖恩,这事你去处理好吗?”
西半球处处长点点头。局长站了起来。
“真是恶毒的阴谋。我们一定要予以阻止。政治家必须为我们开绿灯,挫败他的计划。”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他所愿。月底的一天,亨利·库姆斯爵士接到通知,要他去查尔斯国王大街,去见外交部常务副大臣。
作为常务副大臣,雷金纳德·帕菲特爵士不但是秘密情报局局长的同事,而且还是所谓的“五位智者”之一,其他四位分别来自财政部、国防部、内阁部和内政部。他们有权向首相推荐秘情局局长的接班人。这两人认识很久了,彼此的关系也很友好,也都知道,他们各自有着完全不同的支持者。
“那份讨厌的文件,上个月你们的人从俄罗斯带回来的。”帕菲特说。
“《黑色宣言》。”
“对。标题倒是很好。是你的主意吗,亨利?”
“莫斯科情报站站长的。听起来很贴切。”
“确实如此,‘黑色’这个词用得很恰当。嗯,我们跟美国人分享了这个情报,但没告诉其他人。这份文件已经转到了高层。我们自己的老板,”他指的是英国外交大臣,“去意大利托斯卡纳度假之前,已经看过了。美国国务卿也看过了。不用说,大家都感到很厌恶。”
“我们要做出什么回应吗,雷吉【14】?”
“回应,当然要有,呃,但这里有个问题。政府只会对对方政府给出官方的回应,不能针对国外的反对派政治家。从官方的角度来说,”他敲了敲书桌上《黑色宣言》的复印件,“这文件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尽管我们两人都知道它确实是存在的。
“文件无疑是偷来的,所以从官方来说,我们不可能得到它。按照常理,恐怕任何政府都无法做出回应。”
“官方来说,就是这样。”亨利·库姆斯咕哝着,“不过,我们的政府当然是非常明智的,雇佣我的情报机构,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做出回应,必要时,以非官方的姿态行事。”
“你要肯定,亨利,要再三确定。你指的无疑是某种形式的隐蔽行动。”
在使用“隐蔽行动”这个词语时,雷金纳德爵士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人打开了窗户,把煤气的怪味放了进来。
“以前,一些邪恶的狂人遭到过暗算,雷吉。悄悄地。这是我们的工作,你知道的。”
“但成功的不多,亨利,问题就在这里。我们大西洋两岸的政治家们似乎都形成了一种观念,即无论当时搞得多么隐蔽,后来似乎都会遭泄露,搞得政治家们非常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