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说话的风(第35/38页)
他们开始策马慢跑。布拉多克、他的儿子和剩余三名枪手带着空空的枪套跟在警官们后面。
“保持距离,”警长再次发出警告,“如果靠得太近,他仍然可以从树林中射击。他曾经对杰里来过这一手。”
“杰里是在六百英尺的低空盘旋,”飞行员的声音从空中噼噼啪啪地传了过来,“可我现在是在三千英尺的空中,以一百二十节的速度飞行。哦,他似乎已经找到了上岸的路,正在攀登赫尔罗林高原。”
警长看了看护林官,哼了一声。
“你认为他以前来过这里。”迷惑不解的护林官说。
“也许是来过。”刘易斯厉声说。
“不可能。谁来过这里,我们一清二楚。”
这群人抵达峡谷边沿,但松林挡住了视线,他们无法看见那个筋疲力尽的人拉着负重的马匹爬上了对岸。
护林官知道涉过溪流的唯一小径,但罗斯巴德的蹄印显示,他们也知道这条通路。当他们登上第二个高原时,逃亡者又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天越来越黑了,油也快用完了,”飞行员说,“我要回去了。”
“最后盘旋一圈,”警长敦促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到了山上,又下了马在前方引路,正在爬北坡。不过,看起来他的马快支撑不住了,一路上踉踉跄跄的。我估计你们可以在日出时抓住他。愿你们大显身手,警长。”
派珀飞机在暮色渐浓的空中转了一个弯,嗡嗡作响地飞回比灵斯去了。
“我们要继续前进吗,警长?”一名警官问道。刘易斯警长摇摇头。这里空气稀薄,他们全都在大口喘气,黑夜正迅速降临。
“夜里没法赶路。我们在这里宿营等天亮。”
他们在溪岸上方的最后一片树林中扎了营。和面前苍茫暮色中的南方大山相比,岩石上的人和马匹宛如细小的尘埃。
他们取出厚实暖和的羊皮夹克穿在身上,还在树下找到一些枯枝。很快,一堆明亮而又温暖的篝火燃了起来。在警长的提议下,布拉多克、他儿子和剩余三个人在一百码之外安了营。
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么高的山区过夜,没有带被褥或者食物。他们围着篝火坐在马毯上,背靠着从马上卸下来的鞍具,吃着糖果。刘易斯警长凝视着火焰。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保罗?”他的副手汤姆・巴罗问道。
“我想一个人进山。不带枪。我要举着停战旗,带上一只喊话器。我要努力说服他,带着那个姑娘一起下山来。”
“那很危险。他是野孩子,也许他想杀死你。”护林官说。
“他今天原本可以杀死那三个人。”警长沉思后说,“他可以这么做,但他没有。他必然明白,在包围之下根本保护不了那个姑娘。我猜他应该不会朝一个打着白旗的执法人员开枪。他会先听别人说的是什么。这值得一试。”
寒冷的夜色包围了山区。本・克雷格连推带拉、连催带哄地引领罗斯巴德爬完最后一段山路,登上了那个洞穴外的大石板。罗斯巴德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眼睛迟钝麻木,而它的主人则把姑娘从它背上抱了下来。
克雷格做手势示意轻风走向那个古老的熊洞,他自己解下野牛袍为她铺在地上。他摘下还剩两支箭的箭筒,从背上取下弓,把它们放在一起。最后,他松开缰绳并卸下马鞍和两只驮袋。
卸去负担之后,这匹栗色母马朝灌木丛和底下干枯的枯叶走了几步。它后腿一曲,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前腿也蜷了起来,侧躺在了地上。
克雷格跪在罗斯巴德旁边,捧起它的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用手抚摩它的鼻子。在他的摩挲下,母马轻柔地嘶叫着,然后,它那勇敢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位年轻人也耗尽了体力。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而且已经骑行加步行了将近一百英里。现在还有事情要做,他拖着步伐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他在大石板的边缘俯视,远远看见底下朝北方向有追捕队的两堆篝火。他在那位老人曾经坐过的地方砍了一些树枝和树苗,点起一堆火。火光照亮了岩脊和山洞,还有他深爱着的姑娘那身着白色丝绸的身影。
他打开驮袋,取出他从城堡里带来的一些食物。他们并肩坐在野牛皮上,吃他们头一次一起吃的一顿饭。
他知道,他的马倒下以后,追捕也即将结束。但能预知未来的老人承诺过,这个姑娘将成为他的妻子,而且,无处不在的神灵也是这么说的。
底下的平原上,那些筋疲力尽的追捕队员们的谈话声渐渐消失。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他们静静坐着,望着火焰出了神。
高山上空气稀薄,万籁俱寂。一阵微风从山峰上吹来,但没有打破寂静。然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划过夜空传到他们耳际,是由猫掌风[63]从山上带下来的。这是种叫声,又长又清晰,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这不是痛苦或悲痛的叫声,而是一个人在欢愉过后松弛下来的喊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也无法重复。
警官们面面相觑,然后低头看着地面。警长看到他们的肩头在抽搐和颤抖。
一百码之外的比尔・布拉多克从火堆旁站了起来,他的部下这时候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凝视着高山,脸部因为愤恨和憎恶而变得扭曲。
半夜里,气温开始下降。起初,这些人还以为是高山和空气稀薄引起的夜寒。他们颤抖着裹紧了身上的羊皮夹克。但牛仔裤抵御不了寒风,于是,他们蜷缩着身体往篝火跟前靠。
气温落到零摄氏度后还在往下降。警官们抬头看天空,一团团厚重的乌云遮住了群峰。他们看见高耸的后卫山侧翼有一抹微小的火光,随后火光便在视野内消失了。
这些人全都是蒙大拿当地人,对严酷的冬天习以为常,但十月下旬不应该这么寒冷。下半夜一点钟时,两位护林官估计,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二十度,而且还在下降。到两点钟时,他们全都站了起来,睡意已经消失殆尽,他们跺着脚以保持血液循环,不停往手心吹热气,还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树枝,但都不起作用。厚重的雪花开始落下,飘进火堆里发出咝咝响声。篝火的火势也变小了。
资深的护林官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他走到刘易斯警长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