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的人(第7/8页)
随后他就把他们送出去了。回到办公室后,他给私家调查员尤斯塔斯・米勒先生打了电话。
四个星期过去了,米勒先生那里杳无音信,但阿米蒂奇夫妇这边倒是风雨交加。他们不停地催促马丁・庞德,要求尽快查明他们应得的失踪财产的下落。最后,米勒向马丁・庞德报告说,他的调查已经抵达了一个转折点,他认为应该来汇报他的进展情况。
这一次,庞德几乎与阿米蒂奇一家同样好奇,于是,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排了一次会面。
如果阿米蒂奇一家期待能遇上一位像菲利普・马洛[6]那样的人物,或者是大众心目中那种强悍的私家侦探形象,那么他们肯定会大失所望。尤斯塔斯・米勒个子矮矮的,身体滚圆,面目慈祥,几乎全秃的脑袋上只有几缕白发,戴着一副半月形的眼镜。他穿着一件朴素的西服,马甲上挂着一条金表链。现在,他那本来就不高的身子站了起来,开始汇报。
“在我开始调查时,”他边说边从半月形眼镜上方挨个扫了每人一眼,“假设三种情况。第一,已故的汉森先生在去世前的几个月内,以一个坚定的目标,有意识地做出了非同一般的安排;第二,我当时相信,现在依然相信,汉森先生的目的,是堵住他的遗产继承人和税务局在他死后接近他财富的门路……”
“这个老混蛋。”小阿米蒂奇厉声说。
“他一开始就不想把遗产留给你们,”庞德温和地插话,“说下去,米勒先生。”
“谢谢。第三,我设想汉森先生既没有把钱烧掉,也没有冒险试图把钱偷运至国外,因为他得考虑到那么多钱换成现金后的体积。简而言之,我得出的结论是,他用这钱买了什么东西。”
“黄金?钻石?”老阿米蒂奇问道。
“没有。我核查了所有这些可能性,经过深入的调查之后都排除了。然后我在想另一种商品,价格很高、但体积较小。我咨询了做贵金属生意的庄信万丰公司。于是,我找到了。”
“钱?”阿米蒂奇一家三个异口同声地问道。
“揭晓答案,”米勒慢慢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说道,“这是汉森先生与庄信万丰公司的交易单据。他买了两百五十锭高等级的铂,即白金,每锭五十盎司,纯度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五。”
房间里的人全都惊呆了,一片寂静。
“坦率地说,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举措,”米勒先生略带遗憾地说,“买方也许会销毁他的全部购买记录,但卖方是不会销毁其销售记录的。喏,在这里。”
“为什么是白金呢?”庞德随口问道。
“这就很有意思了。根据目前工党政府的规定,购买和持有黄金必须要有许可证。钻石在行业内马上会被辨明身份,而且对钻石的处置,并不像人们从语焉不详的惊悚小说里读到的那么容易。白金不需要许可证,其价值与黄金相同,除了铑以外,是世界上最贵的金属之一。在他购买这种金属的时候,他付的是自由市场的价格,每盎司五百美元。”
“他花了多少钱?”阿米蒂奇夫人问道。
“接近他变卖所有财产后得到的三百万英镑,”米勒说,“是用美元交易的,这个市场通常是用美元计算的,合六百二十五万美元,总共是一万两千五百盎司。或者,如同我刚才说的,两百五十锭,每锭五十盎司。”
“他把这些白金都带到哪里去了?”老阿米蒂奇问道。
“带到他在肯特的那个庄园去了。”米勒说。他在卖关子,在从抖包袱中获得乐趣。
“可我去过那里的呀。”庞德表示了异议。
“你是用律师的眼光,我是用调查员的眼光,”米勒说,“而且我知道要寻找什么。所以,我没有从房子入手,而是从外围建筑入手的。你知道汉森先生在原先的马厩后边的谷仓里,有一个设备完善的木工车间吗?”
“当然知道,”庞德说,“那是他的业余爱好。”
“对极了,”米勒说,“我就是着重调查了那里。那地方已经被彻底清扫过,像用真空吸尘器彻底打扫过一样干净。”
“可能是理查兹打扫的,他是司机兼勤杂工。”庞德说。
“有可能,但很可能不是他。尽管打扫了,我还是在地板上看到了污渍,并进行了取样分析,是柴油。我认为,是某种机器,也许是一台发动机。发动机这个行业,圈子很小,一个星期后我就找到了答案。五月份的时候,汉森先生买了一台大功率的柴油发电机,安装在他的木工车间里。在死去前,他把它当废品处理掉了。”
“肯定是为了驱动他的一些电动工具。”庞德说。
“不,他原有的工具用电源线就足够了。他是要驱动别的什么东西,某个需要大功率的设备。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也追踪到了,是一个小型的、现代化的、高效率的熔炉,但也早已不见了。但我可以肯定,那些料勺、石棉手套和火钳等一定是扔进河底或湖底了。可是,我认为我比汉森先生考虑得更全面一点。就在地板缝里,在厚厚的锯末覆盖下,在他的操作过程中掉落下去的东西,被我发现了。”
他此时才呈上得意之作,他从文件包里取出一片白色纸巾,慢慢地展开来,从中拿起一小颗凝冻状的银色金属。这东西在灯光下熠熠闪亮,那肯定是从料勺边滴落下来后凝固了的。所有人都凝视着这个东西,米勒等了一会儿。
“当然,我对这个进行了化验分析。它是高品质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五的纯白金。”
“其余的你也追查到了吗?”阿米蒂奇夫人问道。
“还没有,夫人。但我会追查到的,别担心。你们看,汉森先生在挑选白金时犯了一个大错,有一个相当独特的特性他肯定是低估了——它的重量。现在,至少我们知道是在寻找什么。比如某种木箱,看上去并不显眼,但关键在于,它的重量差不多有半吨……”
阿米蒂奇夫人把头往后一仰,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沙哑号叫。米勒吓了一跳。阿米蒂奇先生的脑袋低垂,用双手捧着。塔奎因・阿米蒂奇站了起来,他那长满粉刺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他尖声叫了起来:“这个该死的老混蛋。”
马丁・庞德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位惊呆了的私家调查员。“天哪,”他说,“好家伙,他是随身带着那东西走的。”
两天后,庞德先生把案子的全部事实报告了税务局。他们审查了这些事实,虽然这让他们很没面子,但还是决定不予追查。
巴尼・斯米心情舒畅、步履轻快地向银行走去,他深信可以在圣诞假期关门前赶到那里。使他开心的理由就是放在他胸前口袋里的东西:一张支票,数额相当大。几个月以来最后的几张支票,让他获得了一笔很高的收入,比他二十年来冒险经营珠宝加工业废弃贵金属的收入还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