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黄貂鱼 3(第2/5页)

在伦敦郊外萨雷镇的一座普通民宅里,一部电话响了。这时是美国兰利的上午八点,伦敦则是下午一点,住宅的主人正要坐下来享用烤牛肉午餐。在电话响了三声铃之后,一个声音回答了。史蒂夫・希尔刚刚打了一场高尔夫,现在正要享受盘子里的牛肉。

“你好。”

“是史蒂夫吗?我是马雷克。”

“哦,老朋友,你在哪儿?在英国吗?”

“不,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我们用安全线路讲话好吗?”

“好的。等我两分钟。”然后是电话那端的背景声音,“亲爱的,烤牛肉暂时不要端上来。”电话断了。

在接下来的通话里,来自英国的声音小了一点,但不会遭到截听。

“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希尔问道。

“猜得真准啊,”古米尼承认道,“来自白沙瓦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得与我一样多吧?”

“没错,我是昨天看完的。刚才我还在想,你是不是会打电话过来。”

“史蒂夫,我有一个你也许不知道的情况。有一位伦敦的学者来我们美国讲学。星期五晚上他无意间说了一句话。你是不是知道一个叫马丁的人?”

“马丁,姓什么?”

“不,马丁是他的姓。在我们这儿的是他的弟弟特里・马丁博士。想起来了吗?”

史蒂夫・希尔不再打趣了。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凝视着空中。哦,对了,他想起了马丁兄弟。早在一九九○至一九九一年的海湾战争期间,他本人当时是驻沙特阿拉伯的情报站站长,当时这位学者的哥哥潜入巴格达,就在萨达姆秘密警察的鼻子底下伪装成一名卑微的花匠,把从独裁者的内阁中获得的珍贵情报发送回来。

“想起来了,”他承认说,“怎么了?”

“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美国人说,“面谈。我可以飞过来。我这儿有一架‘格鲁曼’飞机。”

“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晚上。我可以在飞机上睡觉。早饭时抵达伦敦。”

“好的。我给你在诺思霍尔特机场安排一下。”

“还有,在我飞行时,你能不能把这个马丁的全套档案准备好?见面时我再向你解释。”

在伦敦西郊通往牛津的路上,有一个叫诺思霍尔特的皇家空军基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两年里,它是伦敦的一座民用机场,当时希思罗机场才刚刚开始建设。希思罗建成后,它降为备用机场,最后沦为只为私人飞机和公务飞机服务的一个机场。但因为产权仍属皇家空军,所以进出的航班既可以安排得完全保密,也无须办理通常的那些繁琐的手续。

中情局在兰利附近有自己的专用机场,还有一支小型的公务机队。马雷克・古米尼凭借手中那张具有无限权力的纸条,动用了一架“格鲁曼”V型飞机。在飞行期间,他美美地睡了一觉。史蒂夫・希尔在诺思霍尔特机场等着他。

希尔没有把他的客人带到沃克斯霍尔桥附近泰晤士河南岸的那座黄绿色建筑里——那是秘密情报局的总部——而是把他带到了更安静的克利夫顿宾馆。这里原来是一座私人别墅,坐落在私有庄园里,距机场不到三十英里。他已经预订了一个带有小会客室的私密套房,还叫了送餐服务。

在那里,他阅读了与英国切尔特纳姆的分析如出一辙的美国古兰经委员会的分析报告,以及在那辆汽车后座上的对话录音稿。

“傻透了,”看到最后时,他嘟囔了一声,“另一位阿拉伯学者说得对。这不可能。这不单单是方言和诵经的问题,还有其他所有的考验。任何陌生人、外人根本不可能混进去。”

“那么,根据上面的指示,你有什么建议?”

“在‘基地’组织中挑一个人,威逼利诱一番。”希尔说。

“史蒂夫,如果我们在‘基地’组织的高层中有内线,我们肯定会那么做的。但是我们目前根本没有这种人。”

“等着瞧吧。肯定还会有人再次使用‘伊斯拉’这个词的。”

“我方不得不假设,如果‘伊斯拉’是下一个大行动,那么它的目标就是美国。侥幸心理安抚不了华盛顿。此外,‘基地’组织现在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缴获了那台电脑。所以现在的情况也许是,他们再也不会使用那个词了,除非是两人之间的面谈。”

“嗯,”希尔说,“我们可以到处宣扬,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获悉并在采取行动。他们就会因此放弃,然后逃走。”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们无从知道。我们会一直煎熬着,不知道‘黄貂鱼’项目是否终止了。如果没有终止呢?如果它得逞了呢?如同我的上司所说的,它是核武器,生化武器,还是传统武器?在何时何地?你们的那个马丁真的能混同阿拉伯人?他真的有那么优秀吗?”

“他曾经是,”希尔咕哝着说,并把一个卷宗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卷宗有一英寸厚,是标准的浅黄色马尼拉纸,只是简单地标了一个名字:麦克・马丁上校。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马丁兄弟的外祖父曾经是印度大吉岭的一个茶园主。他在那里做出了一件几乎离经叛道的事。他娶了一位印度姑娘。

英国茶园主的圈子很小,人情淡薄、疏远。新娘都是从英格兰迎娶过来的,或在当地英国公务员的千金中寻觅。兄弟俩见过外公特伦斯・格兰吉尔的照片:他身材高大,面色红润,蓄着金色的大胡子,口里叼着烟斗,手中提着猎枪,站在一头被射倒的老虎旁边。

他们也见过英迪拉・波舍小姐的照片:温柔、可爱、美丽非凡。当特伦斯・格兰吉尔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时,英国茶叶公司没有把他解雇——那样会使丑闻外扬,他们把这对年轻的夫妇放逐到了靠近缅甸边境的荒凉的阿萨姆。

这似乎是一个处罚,但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格兰吉尔和他的新娘爱上了那个地方,爱上了这沟壑纵横、猎物和猛虎四出的乡野。一九三○年他们的女儿苏珊就是在那里出生的。一九四三年,战火朝阿萨姆蔓延而来,日军穿过缅甸逼近了印缅边境。特伦斯・格兰吉尔虽然已经过了当兵的年龄,但他坚决要求志愿参军,并在一九四五年跨越伊洛瓦底江时不幸战死。

英迪拉・格兰吉尔带着一份茶叶公司发放的微薄的抚恤金,别无去处,只得返回她的家乡。两年后,新的麻烦出现了:印度闹分裂了。阿里・真纳坚持在北方成立穆斯林的巴基斯坦;潘迪特・尼赫鲁则在南方建立起信奉印度教的印度。两股不同宗教的难民潮分头向着北方和南方滚滚流动,随即爆发了武力冲突。格兰吉尔夫人担心女儿的安全,便把苏珊送到了先夫的弟弟——英国萨里郡的一位建筑师那里寄养。六个月后,格兰吉尔夫人死于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