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侵占科威特(第6/7页)
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他不知道萨达姆・侯赛因打算在科威特待多久。他怀疑其本人也不一定知道。如果伊拉克要撤军,那么没有必要展开一场大规模的反间谍活动去封堵所有漏洞。
私下里,他相信萨达姆其实能够逃脱处罚。但这需要认真布局,走对每一步,说对每一句话。第一个阴谋是必须参加明天在吉达的会议,去奉承法赫德国王,稳住他,让他宣称伊拉克无非是想要一个公正的条约,对石油,海湾进出门户,那笔巨额贷款讨个说法。这种方法,可以把整个事情圈在阿拉伯人范围之内,不让美英插进来。萨达姆就可以依照阿拉伯人的事情应由阿拉伯人自己处理的原则,一直瞒骗下去。
西方的注意力会有几个星期的时间差,他们听够了这种话,就会把这件事让四位阿拉伯人——两位国王和两位总统去处理。只要石油能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把他们浸泡在其中,他们就高兴了。除非科威特遭到野蛮的强暴,媒体也会扔掉这个议题,流亡在沙特阿拉伯某地的萨巴赫政权会被人们淡忘,科威特人会习惯在新政府领导下的生活,而撤出科威特的会议会咬文嚼字地拖上十年的时间,直至失去其重要性。
事情可以这么做,但需要适当的手法。希特勒的手法——“我只寻求公正的和平解决。这绝对是我的最后一次领土要求。”沙特国王法赫德会中计的——没有谁对科威特人存有特殊好感,更不用说对萨巴赫这个贪图安逸的人了。法赫德国王和侯赛因国王会扔掉他们的,就像一九三八年张伯伦扔掉捷克人那样。
麻烦在于,尽管萨达姆有许多小聪明——要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但在战略上和外交上,他却是一个扮演滑稽角色的小丑。哈桑・拉曼尼估算,总统会在某方面把事情搞砸的——他既不想撤兵,也不愿继续进军去夺取沙特的油田,这样能给西方世界造成一个既成事实,使得西方也束手无策,除非摧毁油田,影响一代人的繁荣。
“西方”指的是美国人,还有与其站在一起的英国人,都是盎格鲁-撒克逊人。他知道盎格鲁-撒克逊人。在哈特利校长的塔西西亚预科学校的五年间,他学会了完美的英语,懂得了英国风俗,也明白了盎格鲁-撒克逊人事先不给警告狠揍你一拳的习惯。
他摸了摸多年前曾遭过这么一拳的下巴,不禁哈哈地笑出声来。在房间的另一头,他的副官吓了一跳。该死的麦克・马丁,你现在在哪里呀?
哈桑・拉曼尼,这位聪明、有文化、有知识、有自制力、出身大都市、为一帮歹徒组成的政权服务的上层社会精英,开始埋头工作。工作量很大。值此八月份之际,在科威特共有一百八十万人口,其中只有六十万是科威特人。另有六十万是巴勒斯坦人,这当中有些人忠于科威特;有些人站在伊拉克一边——巴解组织已经这么做了;而大多数巴勒斯坦人将俯首称臣。然后是三十万埃及人,其中有些无疑是为开罗工作的,现在等于是在为华盛顿或伦敦工作。还有二十五万巴基斯坦人、印度人、孟加拉人和菲律宾人,主要是蓝领工人或私家佣人。身为伊拉克人,他相信科威特人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即使是屁股被跳蚤叮了一下,也非得呼唤外国佣人给自己搔痒不可。
最后,还有五万名第一世界的公民——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瑞典人、丹麦人等等。而他的工作就是要打击外国人的谍报活动。他为以前使用信使和电话搞情报的日子叹了一口气……作为反间局局长,他可以关闭边境和切断电话线。但当今世界连傻瓜都能通过人造卫星,用移动电话或计算机的调制解调器与加利福尼亚通话。很难截取或追踪源头,除非使用最先进的设备,而这恰恰是他所没有的。
他知道他无法控制难民潮涌出国境,信息随之外流。他也无法改变头顶上美国卫星的轨迹,他怀疑现在美国的所有间谍卫星都已经重新调整了轨道,每隔几分钟就会经过科威特和伊拉克上空。(这点让他估算对了。)
试图去做不可能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尽管他不得不装作已经尝试过了。他工作的主要目标是防止恶意阻拦、暗杀伊拉克士兵,或损毁伊军的装备,还有防止科威特人形成有组织的抵抗运动。他必须防止外援——无论是人员、技术或装备——跟任何抵抗运动接上头。
这样他必然会遇到他的老竞争对手——秘密警察局,该机构就设在他下面两层的房间里。那天早上他已经获悉,卡蒂布局长任命沙巴维那个恶棍为秘密警察局科威特分局局长。科威特游击队员一旦落到他们手里,会发出像国内持不同政见者那样的尖叫声。因此他,拉曼尼,将把目标对准外国人。那是他的工作范畴。
伦敦。那天上午临近中午时分,在戈华街外边的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特里・马丁博士讲完课,回到了高级教师的办公室。在门口,他遇上了玛贝尔——阿拉伯学教研组的女秘书。
“噢,马丁博士,你有一张条子。”
她支起膝盖,把公文包搁到花呢裙子上,在包里翻了几下,取出一张纸条。
“这位先生打电话找你。他说事情比较急,希望你能回电。”
走进办公室,马丁放下讲义拿起墙上的付费电话。铃声响了两下,有人来接听了,一个女性清脆的声音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号码。没有报出单位名称,只是号码。
“史蒂夫・莱恩先生在吗?”
“请问您贵姓?”
“呃……马丁博士。特里・马丁。他打电话找过我。”
“哦,是的,马丁博士。请你稍等一下好吗?”
马丁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要打这个电话。他一生中可从来不认识任何叫史蒂夫・莱恩的人。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史蒂夫・莱恩。你真好,这么快就回电了。不久前我们在战略研究所曾见过面。就是你作了关于伊拉克军火采购机器的学术报告之后。不知你中饭是怎么安排的?”
这个莱恩,不管他是谁,采用了既有点踌躇同时又有说服力的自我表述,让人很难回绝。
“今天吗?现在吗?”
“除非你另有安排。怎么样?”
“去食堂吃三明治。”马丁说。
“能否请你到司各特餐馆吃时鲜的比目鱼?行吗?你肯定知道那家餐馆,在蒙特街。”
马丁听说过司各特,那是伦敦最好最贵的海鲜馆之一。坐出租车需二十分钟,现在是十二点半。而他喜欢吃海鲜。司各特不是他这种做学问的人消费得起的地方。这位莱恩先生是否知道这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