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道 七 花窗(第8/12页)

“嗯哼,加密了的,密码就是‘花窗’的汉语拼音,很容易。”盛遥坐在办公桌上得瑟,破解各种密码是他的专长,“不过我没来得及都看完。”

安怡宁把电脑拉过来,迅速地往下拉页面,一目十行地扫。

日记的文字极晦涩难懂,负能量满满,看起来让人心情压抑,突然,安怡宁的手指一顿:“你们看这里——‘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可是走过了那么多的道路,我返回原点,却又见到了他。他是我生命的来源,却又玷污了我的血统,我恨着他,却又感激着他,如同我恨着自己,又极端自尊着,像是河边自顾的纳西索斯’,这个‘他’是谁?”

“生命的起源,和血统的玷污什么的,又是男性第三人称,像是在说他爸。”杨曼皱皱眉,“可姚皎他爸死了好多年了,怎么能‘又见到了’呢?”

“那还能是谁?”苏君子问。

“而且非常奇怪,”安怡宁抬起头,“听说姚皎有个姐姐是吧?我和杨姐在他妈那里还看见了他姐的照片,据说当年姚皎和家里闹翻的时候,姐弟两个之间的冲突特别的激烈,可是我刚刚从头看到尾,写日志的人提到了自己的父母,却没有提到自己有个姐姐这件事。”

“所以你们的结论都是说这日志不是姚皎写的?”盛遥已经拿起手机准备报告给沈队了,“那会是谁?”

四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个看起来很像姚皎的,最有嫌疑的男人。

盛遥一个电话过去,快而简略地说了自己这边的发现。

沈夜熙立刻说:“把那份日志给我传过来,你能不能查到那个神秘的日志的来源?”

“没问题。”盛遥放下电话。

沈夜熙一抬手:“老板,结账——姜湖,咱们得走了,晚上就接着干活吧。”

他接电话的时候就按了免提,姜湖在一边都听见了,就微微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桌子上的餐巾纸:“如果那日志像盛遥说得那么长的话,我想,会不会姚皎和写日志的人是早就认识的?另外又有多少人能看见那日志?”

沈夜熙动作一顿,心里觉得有点寒,如果写日志的人,像是盛遥他们猜测的那样,就是凶手的话,如果那日志就是他锁定受害者目标的工具的话,那……

“马上找台电脑来,我想看看那篇日志。”姜湖站起来,两人立刻结了账,离开了小餐馆。

两人找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抱回了旅馆。

姜湖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沈夜熙坐在他旁边,一开始还能跟着看着,后来就开始头晕脑胀起来,那个也不知道是姚皎,还是嫌疑人自己写的日记,实在太抽象,一篇一篇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头绪来。

“这都是什么玩意?”沈夜熙觉得自己跟不上姜湖的思路了,颇有些受打击地说,“你……你能通过看这个知道是谁写的?”

姜湖点点头,眼睛没离开屏幕,随口说:“不管是谁,绝对不是姚皎。”

沈夜熙好奇:“你怎么知道?”

姜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说:“写日志的人是个非常典型的自恋型人格障碍,表面上看,好像他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比如你看这个‘我对我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界上感到不解,是不是没有人能理解我’,还有‘他们错待了我,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就这样算了,我和他们是不一样’。”

“这说明什么?”沈夜熙眨眨眼睛凑过去。

“一方面他在沾沾自喜,每句话都似乎隐隐地有种意义,像是他才是受害者,而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头上,另一方面,我注意到,他凡是以‘我’做主语的句子,形容词都要多上几个,句子成分也格外长,不经意间带出那么一种自己很了不起,自己优秀而又孤独的感觉。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沉迷在自己很成功的幻想中,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甚至他提到父亲的时候,也着重突出了自己的父亲是‘血统贡献者’这层意思,他认为自己独一无二,少人理解,极端以自我为中心,他会缺乏共情的能力,过分关注自己而分不清自我和别人的界限,难以理解别人的想法和感情,冷漠而内向,有特权感”

沈夜熙:“姚皎呢?”

姜湖看了他一眼:“姚皎一直处在一种极端矛盾的心情里,他渴望保持低调正常的生活,又因为某种叛逆的心理,而想要抗争,拼命地违抗着自己的本性。他在意别人的看法,也在意来自亲人的抗拒,于是苦恼,已经有初步的精神分裂的症状。而自恋型人格障碍者,刚刚也说了,会有很强烈的特权感,和别人不一样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有的时候是骄傲的来源,他们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少数人能理解自己。就像这个人在日志里写的,像是水边临照的纳西索斯——只沉迷于自己。”

“那他扯上那么多又颓废又蛋疼的废话,又是为什么?”

“他可能试图通过这样,来建立和别人的联系。但他是完全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无法真正理解别人,这些情绪,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这种高贵的、不被别人所理解的……”

“遗世独立那种神仙圣人似的应该有的孤独感?”沈队的词汇量其实挺丰富的。

姜湖的汉语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立刻点点头。

沈夜熙想了想:“如果我们假设,他通过这么一种形式,来吸引自己的猎物,后来又用了花窗的拼音来做密码,那么对于他来说,这个酒吧一定有特殊的意义,或者这个酒吧在他眼里,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延伸。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嫌疑犯的范围骤然缩小了,沈夜熙心里想到了什么,有了数,掏出手机来,把自己这边想到的东西告诉了盛遥,让他们明天在继续关注这个日志的同时,查看所有经常出入花窗的客人……和经营者。

一直到半夜,沈夜熙才催姜湖去洗漱休息,姜湖先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着沈夜熙在卫生间里弄出来的水声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沈夜熙说得很有道理,这个人的自恋,让他把一切事情都看做是自己的延伸,他用了花窗做秘密博客的密码,一定是和花窗关系匪浅的人。姜湖突然想起花窗的调酒师的供词——姚皎在失踪前去过酒吧,之后和一个陌生女人走了,这个陌生女人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看起来这女人似乎和本案毫无关联,可姜湖就是觉得不对劲,似乎出于某种第六感。

然而想着想着,姜湖却走神了。

“自恋型人格障碍”在他心里回荡了良久,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有一个人仿佛半开玩笑地说:“有人把自恋型人格障碍视为九型人格中‘享乐型人格’的极致,我认为不那么合理,从一个人有自我意识开始,他就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自恋,科学意义上,认为这种人格障碍有两大特点,一个是对自己价值的夸大和对他人的公感,可是它真的准确吗?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比自己真实情况要有价值,而每个人对他人的认知都来自于自我经历的一部分,好比中国古代那个‘何不食肉糜’的皇帝,他从未体验过饥饿,怎么能知道饥饿的痛苦?难道所有人都是自恋型人格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