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补玄装情动青衫女,析旧志覆射缟衣人(第5/7页)

“郑涵,”柳迪害怕极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我可不知道什么秘密,真的!”

“我也不知道,”郑涵长吐了一口气,“可是我们身不由己,都被卷进来了!”

真是难以置信!柳迪原是个飘浮在云端的人,整天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却突然被人拽到了刺骨的冰窖里!书本里的风花雪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柳迪心中有种大难临头的凄惶。

“郑涵……”柳迪满脸愁容,“怎么办?我好害怕!”

郑涵生平最讨厌遇事便手足无措的人。

不过面前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又是如此花容失色,楚楚可怜。

更何况,女孩子见了蛇和老鼠什么的,本来就应该叫两声,跳一跳。

女孩子柔弱一点,反而惹人怜爱。

“别怕!”郑涵笑了笑,“来一条我抓一条,来两条我抓两条!”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柳迪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是如此的冰冷,又如此的柔软,手心微微的有些汗意,滑得像是嫩嫩的蛋羹,她没有骨头的吗?他这样想着,心脏突然疯狂地跳跃起来,柳迪早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要是我哥哥还在这儿,”她噘着嘴,“我才不理你呢!”

郑涵刚想调侃几句,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柳迪,”他严肃地问道:“柳迪,为什么你刚才明明没有回头,却知道床下面有东西呢!”

“我不知道!”柳迪仍噘着嘴。

“啊,我知道了,”郑涵信口雌黄,“那条蛇肯定是你藏在那的,你想乘我来时吓我,然后你再‘英雄救美’,企图俘获我的芳心,对不对?”

他的一番话,果然惹得柳迪又羞又恼,追着他打了起来,“叫你胡说!什么英雄救美?你哪里美了?谁要你的‘芳心’?不要脸!”

两人绕了几圈,郑涵连连求饶,“好姑娘,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柳迪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忧郁起来,她默默地走到厅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郑涵,”她看来顾虑重重,不住地咬着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看到她太过严肃了,郑涵反倒嬉皮笑脸,“有什么不能说的?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很正常嘛!”

“你说什么呢?不许胡说八道!”柳迪又气又急,重重地拍了下茶几。

“好!好!好!”郑涵忙正色道,“我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说吧!”

柳迪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些忐忑,“你相信我吗?”

“相信!”

“你不笑我?”

“不会!”

柳迪的脸色异常严肃,她直视着郑涵的眼睛,“郑涵,你有没有发现,我身边的人都很讨厌我?”

讨厌还算不上,多少有些敬而远之,顾及柳迪的自尊,郑涵只好回答得委婉一些,“嗯?是吗?你太多疑了吧?最起码,我就很喜欢你啊!”

柳迪白了他一眼,“你不要给我留面子了!他们就是很讨厌我!”柳迪直截了当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认为呢?”

“因为……”柳迪咬了咬下唇,“因为我常有些奇怪的幻觉。”

“幻觉?”

“是的,”柳迪痛苦地说,“我常常头疼,疼得像要裂开一样,疼的时候,脑子里还有一些很奇怪的画面。

比如说,我有一次头痛的时候,躺在床上,可脑子里有这样一幅画面:漫天的大雾,我走在街上,隐隐约约地,我看到一个梳辫子的女孩在卖木犀花,她的声音细细的,花哩!花哩!花哩!花哩……我好像飘在云彩里,离她越来越近,一会又离她越来越远……我就这样一边在床上躺着,一边看她卖花。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我从来没见她,也没想过要去买花……”她的目光发直,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象之中。

“你是在做梦吧?”郑涵想让她放松一些,“我的梦里也是胡思乱想,不着边际。

每个人都这样,没关系的!”

“可是,可是郑涵,”柳迪有些无助地说,“就在那个下午,我在街上见到了那个卖花的女孩,高高瘦瘦的,梳着两条辫子,和我梦里见到的一样!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她!”

“你的意思是,你有预感?”

“可以这么说吧,我试过很多次了,很准的!”似乎是有些紧张,生怕郑涵不相信,柳迪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是吗?”郑涵歪着头,有些调皮地盯着她的眼睛,他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对灵异的事情向来嗤之以鼻。

“真的!”柳迪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对天发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哇!真厉害!那你考试之前都不用复习了!”郑涵开玩笑地说。

“试卷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不过很多事都在我的意料之中,”郑涵显然不相信自己,柳迪的神情悒悒,“其实我哥哥也有预感的,你看,他在日记里写过,他也常常头疼。”

没错!从日记所记的内容来看,柳寒江性格偏执、狭碍,思维跳跃,没有多少逻辑可言,有点像偏执性人格障碍,甚至有点象反社会型人格……他还有所谓的“预感”,会不会心理有些问题?柳迪温和、柔弱、善良,和他的哥哥截然不同,但多少也有点“怪”,会不会有家庭遗传史?郑涵选修过心理学,难免会“学以致用”。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预感’?”

柳迪咬了咬嘴唇,“小时候,我们都很好,都很快乐,可是在我七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从那以后,我就经常会头疼,也能预感到一些事情了……”

“什么事?”郑涵心中一动,敏感地问。

柳迪的目光,越过了郑涵的肩膀,飘向了很高,很远的地方,那是一个郑涵所不能触及的所在,“我忘了!”她突然漠然地说。

温柔的柳迪突然如此反常,那一是不堪回首,刻骨铭心的痛吧?

“对不起!”郑涵自责地说,他想起童年时的自己。

“没事儿!”柳迪漠然地说。

柳迪沉默不语,郑涵也未开口,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一天。

湿冷刺骨,阴云密布,屋前老树上的乌鸦不祥地哀号着,每个人都穿着一身黑衣,腊黄而麻木的脸,漫天遍野的纸钱……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突然懂得了柳迪的感受。

“郑涵,我好怕!”柳迪无助地说。

“怕什么?”郑涵微笑,“小傻瓜!”

小傻瓜这三个字,有安慰,也有些怜惜的意味了。

柳迪低下头去。

深秋苍茫的大地上,照进了些许阳光。

“我怕李祎璠!”

“他?”郑涵感到意外,不屑地说,“他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