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醉风情娇纵琉璃盏,赏旖旎艳惊牡丹亭(第7/7页)

又见她虽然只跳了一曲,却已经气喘吁吁,手上湿冷,可见身上有些病症,心中不禁暗暗地叹息起来,却不说话。

若希儿等了半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我?”

桑卫兰“哦”了一声道:“请问小姐贵庚?”

若兮儿冷笑,“你要问的不是这个!”

桑卫兰笑道:“敢问东方小姐,我应该问你什么?”

若希儿倒被他问往了,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桑卫兰笑道:“在日本,跳舞时必须问问题吗?”

若希儿死死地瞪住他,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你不想问我小时候的事,为什么还千方百计地接近我?”

桑卫兰正色道:“这个……似乎是我在下面好好坐着,然后小姐你过来请我的,莫非是我记错了?”

若希儿歪着头想了一下,“哦,好像……”她话题一转,向后努嘴道:“夏谙慈请别的男人跳舞,你不吃醋吗?”

桑卫兰笑道:“我为何要吃醋呢?”

若希儿哼了一声:“上海滩谁不知道你俩好?”

桑卫兰心想:这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我倒要看看她还知道多少,于是笑道:“那你可知道,和夏谙慈共舞的那位先生是谁吗?”

若希儿摇了摇头:“我刚回国,我怎么知道?”

“你刚回国,又怎么认识我和夏谙慈的?”

若希儿撇嘴,“你想套我的话,我偏不告诉你!”

桑卫兰也不理她,笑道:“他是夏谙慈的弟弟,他叫……”

他的话还没说完,若希儿忙打断道:“你胡说,夏谙慈只有两个哥哥,哪有弟弟?”

桑卫兰心中一惊:夏谙慈的身世,她竟能随口说出,可见是有备而来了,他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却笑道:“姑娘人人都认识,怎么偏偏不认得他?”

“难道你认识他?”

“夏谙慈既然请他跳舞,自然认识他,夏谙慈既然认识他,我又怎么会不认识他?”

若希儿刚想发问,眼珠一转又笑道:“你想让我问你?我偏不问!”

桑卫兰一笑,想这个若希儿单纯直率,却也有许多可爱的小心机。

这时舞曲已完,忙把她送回座中,又有人上前请若希儿跳舞,若希儿回头向桑卫兰做了一个鬼脸,便走进舞池。

桑卫兰瞧着夏谙慈,不停地笑,夏谙慈假装不知,只是盯着舞池里的若希儿,侧目看见桑卫兰还在瞧着她,不停地笑……终于沉不住气道:“你笑什么?”

桑卫兰笑道:“你平日里常读三国,知道哪一句最妙?”

夏谙慈有些没好气起来:“不知道!”

桑卫兰笑道:“以我愚见,还是那句‘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妙,你看,把今天的景都画活了……”

夏谙慈咬着嘴唇,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桑卫兰看着她笑道:“你虽然赔了夫人,算得却没错,那个若希儿,还会找郑涵的……”

郑涵立于舞场之外,灯色流离,人影恍惚。

他纵然聪明,此刻也不免有些胡涂:一个是美貌多金,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若希儿;一位是身份神秘,气质如兰的夏谙慈,为何偏偏先后与自己共舞?

也难怪他,到底是年轻的男子,又不曾在风月场中流连,如何得知女人那些千回百转,又彼此心照不宣的机巧心思?

若希儿为何找我?为何认定我早早来到上海?而且语气又如此肯定?

夏谙慈又为何从中打断,而不让我们继续交流?桑卫兰言明置身事外,又为何阻拦?莫非,他根本就不想破案?

“怎么不去跳舞?”背后有人细语婉转。

郑涵回头,却见若希儿粲然一笑。

那是冰雪消融,春回阳转,风暖云淡,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燕呢莺婉,柳浪草长,蝶舞花香,好一派初春风光,明丽气景!

女子最盛时的美,是淬了毒的箭,一箭穿心,猝不及防。

那艳丽而热烈的毒,直甜到心里,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跳舞?”若希儿笑。

郑涵点头。

两人曼步入舞场。

周围一众虎视耽耽,毒恨的眼,亦是一簇簇射出的箭,与少女射出的丘比特之箭一样,皆使郑涵陶然。

若希儿依然一袭黑衣,身上却加了件小小皮草。

脸半仰,眉微挑,“受宠若惊吧?”

郑涵反驳,“感到荣幸的应该是你!”

他发现,若希儿变了!同样是冰肌皓齿,适才却面容灰败,眼神黯淡。

此刻,她的眼神骤然有了神彩!

有信仰的人,眼中才会有这种神彩。

女人至高无上的信仰,就是爱情。

女人的颓败与精彩,皆出于爱情。

然而郑涵未必知道许多,他只是在暗自思量,“若希儿怎么了?”

他虽一向自信,却不会盲目自大,不愿联想到自己身上。

当前的任务,是要她说出十六年前的状况,毕竟,她是凶案当晚唯一在场的人,她会说吗?他下意识地注视着若希儿。

只见她,盈盈春意,粉面桃腮。

“真漂亮!”郑涵出自真心的恭维,目光难移。

若希儿笑,她头上的碎发拂过郑涵的脸,痒,郑涵忍不住偏过头去。

樱唇偏又凑上前,“去我房间吧!”

耳边细细的风,淡淡的香,微微的暖。

郑涵身体深处一阵微小,持续,令人迷眩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洪水,将人淹没,直至窒息。

那是先于人类意识的,最原始,最神秘,又最强烈的震颤。

感谢它,人类才得以生息,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