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2/3页)
琳达说:“再见,萨曼莎。我会为你祈祷的。”
没有更多的语言和手势,兄妹俩开车走了。萨曼莎和丹斯看着他们的车子在弯弯曲曲的车道上渐行渐远,尾灯在雾中留下一条行车的轨迹,渐渐模糊了。
他们走后,丹斯问:“你丈夫什么时候到?”
“他一小时以前离开了圣荷塞。我想快到了吧。”萨曼莎朝着驶远的皮卡车点点头。“你觉得她会给我打电话吗?”
凯瑟琳·丹斯是出色的调查员,而且是一流的身体语言分析家,但她所有的技能和天赋都无法帮助她回答这个问题。她所能给出的最好答复便是:“她没有把你的名片扔掉,不是吗?”
“没有。”萨曼莎说,然后微微一笑,回到了她的车上。
傍晚的天空清澈而透明,雾气已转往别处。
凯瑟琳·丹斯独自呆在露台上,帕齐和迪伦就在旁边的后院里游荡、嬉戏。她已经为父亲明晚的盛大生日晚会做好准备,此时正边喝德国啤酒,边听“草原小屋伴侣”节目,这是加里森·凯洛尔主持的综艺节目。多年以来,她一直是他的忠实听友。节目结束后,她关掉音响,听见远处传来麦琪弹奏音阶的声音和韦斯的音响发出的重低音。
她听着儿子播放的音乐——她觉得那应该是英国的“酷玩”乐队,凯瑟琳·丹斯思考了一会儿,冲动地掏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按下了拨出键。
“嗨,你好。”布赖恩·冈德森接起电话。
她想,来电显示技术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应答机制。他可以有充足的3秒钟时间来想出一个对话方案——一个特别针对凯瑟琳·丹斯的对话方案。
“嗨,”她回答道。“嗯,对不起,我没给你回电话,我知道你打过几次电话。”
布赖恩笑了笑,她想起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在海滩上散步的那段时光。他笑起来很好看,接吻的技术也不错。“我想说,你不回电话的借口要比任何人都充分。我一直在看新闻,奥弗比是什么人?”
“我的上司。”
“哦,就是你对我提到过的疯子?”
“是的。”丹斯心想,我以前真是太不谨慎了。
“我看了记者招待会,他提到了你。他说,在抓捕佩尔的过程中,你是他的助手。”
她笑了一声。如果TJ听到这番话,那么她很快就能收到发给“助手丹斯”的短信息。
“这么说,你抓住他了?”
“是奥弗比抓住的。”
他们又笑了笑。
“你最近好吗?”她问。
“挺好。到旧金山去了几天,从那些骗别人钱的家伙手中再骗来一点钱。我还骗到了佣金。各得其所。”他还说,返回的时候,在101公路上,轮胎瘪了。
一个由理发师组成的业余四重唱组合在音乐会结束后往回赶,恰好路过,于是停车帮他指挥交通,还替他换了轮胎。
“他们边换轮胎边唱歌吗?”
“很可惜,没有。但我要去伯林格姆看他们的一场演出。”
这算是邀请吗?她心中暗想。
“孩子们怎么样?”他问。
“很好。孩子就是孩子。”她停了一会,心想要不要先请他出来喝东西,或者直接去吃饭。她想,他们曾经约会过,所以吃一顿饭应该没问题。
布赖恩说:“总之,谢谢你打来电话。”
“这没什么。”
“不过,请别介意。”
别介意?
“就是我前些天打电话找你的原因?我和一个朋友本周要去拉霍亚。”
朋友。这个词意思可真复杂啊。
“太好了。你们要去玩浮潜水吗?我记得,你说过想去的。”那里有一个海底野生动植物保护区。她和布赖恩曾说过要去那里。
“嗯,是的。我们有这个计划。我打电话,是想问我能不能取回我借你的那本书,那本关于圣迭戈附近背包旅行路线的书。”
“哦,对不起。”
“没关系。我又买了一本,那本你留着吧。我想,你有一天也会去那儿的。”
她笑了一声——就是莫顿·内格尔的那种轻笑。“一定会的。”
“一切都好吗?”
“是的,很好。”
“等我回来以后,再给你打电话。”
凯瑟琳·丹斯既是表意学分析家,又是经验丰富的审讯官,知道人们常常会在说谎时,期待着——甚至希望——听话人可以发觉自己正在说谎。通常,他们的语境就像这次谈话一样。
“那太好了,布赖恩。”
她猜想,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通电话了。
丹斯收起电话,走进卧室。她把一大堆鞋子推到旁边,找出那把旧的“马丁00-18”型吉他,琴的背面和侧面是红木的,琴头的杉木因年久而褪色露出焦黄色。
她把吉他拿到露台上,坐了下来,天很冷,而且缺乏练习,所以手指笨拙地拨弄着琴弦。她调好音,开始弹奏。先弹一些音阶和琶音,接着弹了一首鲍勃·迪伦的《遥远的明日》。
她任思绪随意流淌,从布赖恩·冈德森开始,又想到加州调查局那辆塔奴斯车的前排座位,还有当时的温斯顿·凯洛格。
他嘴里的薄荷味,皮肤味道,还有须后水的香味……她弹吉他的时候,发现屋里有动静。丹斯看见儿子直奔冰箱,拿出一包饼干和一杯牛奶,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所有这些动作都是在30秒内完成的。
她心想,她一直都把韦斯的态度当作反常的现象,当作一种需要纠正的缺点。
单亲父母往往感觉到,孩子们对有可能成为自己继父或继母的人,甚至是偶然约会的对象,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心理。但你不能这样想。
但现在丹斯也不能确定。他们可能有时确实会有些担心。或许我们应该听听他们的心声,就像刑事案件调查过程中询问目击者那样既小心谨慎又敞开心扉。或许,她一直都想当然地把他当作孩子来对待。当然,韦斯的确还是个孩子,而不是她的伴侣,不过他仍然享有决定权。她想,这就是我,一个表意学专家,善于建立心理压力的基准模式,然后探寻种种偏离现象,作为识别某些反常事物的信号。
在对待温斯顿·凯洛格的问题上,我是否偏离了自己的基准模式?
或许,儿子的反应就是一种暗示,说明她的确偏离了自己的基准模式。
我得好好想一想。
丹斯正哼唱保罗·西蒙的一首歌,她只能哼旋律,因为不记得歌词了,正唱了一半时,她听见露台下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她停下手中的乐器,瞥了一眼,看见迈克尔·奥尼尔正在爬楼梯。他穿着一件灰色和棕色相间的毛衣,那是一年前,她在科罗拉多滑雪时给他买的。
“嗨,”他说。“打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