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4/6页)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听说过的,‘死囚之路’。这应该是指死刑犯,但其实说是的我们,我们行刑者,我们才是死囚。”

萨克斯喃喃说:“但是,你的女朋友呢?你怎么向她开枪?”

他不说话了,脸上第一次布满愁云。“那一枪我仔细考虑过。我希望我能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她对我意义重大。我应该不管她,自己逃走。但是……”他摇摇头,“我没有。我看着她,只觉得麻木。而且我知道向她开枪是有用的。”

“如果当时是孩子们,而不是她呢?”萨克斯吸了口气,“你会为了脱身向她们开枪吗?”

他想了一会儿。“好吧,女士,我想我们都知道,那样可能会成功,不是吗?你会停下来去救小女孩,而不会来追我。这就像我父亲说的:问题只是你将小数点点在哪里。”

他脸上的阴云似乎消散了,好像他最后真的接受了某个答案,或是一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解决了。

倒吊人……这张牌常常预示一种向经验屈服、结束一场挣扎,和接受现实。

他看着莱姆,“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该回家了。”

“家?”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监狱。”

似乎是在说,难道他还会指别的地方吗?

父女俩乘C线地铁在一三五街下了车,向东往兰斯顿·休斯高中走去。

她并不希望他一起来,但是他却坚持要照顾她——莱姆先生和贝尔警探也坚持这一点。另外,她想他明天就要回布法罗了,和他呆一两个小时还是可以忍受的。

他回头指着那趟地铁列车。“以前我最喜欢在C线的列车上画。漆喷得真好……我知道很多人会看见它。一九七六年曾做过一次从头到尾的涂鸦。那一年是庆祝两百周年。很多大帆船来到城里,我的作品就在其中的一条船上,和自由女神的塑像在一起。”他笑了,“我听说,大都会交通署至少过了一个星期才将它们清除。也许他们太忙了,但我愿意认为是有人喜欢我的画,因此保留了比较长的时间。”

吉纳瓦咕哝了一声。她本来想,她也有个故事要告诉他。她看到一个街区远的地方,一幢建筑物前搭起了脚手架。那里正是她去打工,后来被开除的地方。如果她告诉她父亲,她的工作就是清洗涂鸦,不知他会怎么想?说不定她还擦掉过他的作品。吉纳瓦想了想,还是没说。

在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大道上第一个还能使用的公用电话前,吉纳瓦停下来,伸手去掏零钱。她的父亲把手机递给她。

“不用了。”

“拿去吧。”

她没搭理,投了硬币打给拉基莎。她的父亲收起手机,踱到路边,像一个站在糖果铺前的小男孩一样看着四周。

“喂?”听到朋友的声音吉纳瓦急忙转移了视线。

“基莎,一切都结束了。”她说了珠宝交易所,还有爆炸的事。

“是那么回事?妈的,恐怖分子?还真是吓人。你还好吗?”

“还不错,真的。”

吉纳瓦听到另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她的朋友用手捂住了听筒。他们的交谈似乎很热烈。

“基莎,你在吗?”

“在。”

“那是谁?”

“没有谁。你在哪里?你不住那个地下室了,对吗?”

“我还在那个警察和他女朋友那里,就是那个坐轮椅的。”

“你现在在那里吗?”

“不,我在上城,要去学校。”

“现在?”

“去拿家庭作业。”

那女孩停了一下,说:“这样,我们在学校碰头。想跟你见个面。你什么时候到?”

吉纳瓦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他手插在口袋里,还在看着街道。吉纳瓦决定不向拉基莎或其他任何人提起他,至少现在不说。

“基莎,我们明天再见吧。我现在没时间。”

“可恶。”

“真的,明天吧。”

“随便你。”

吉纳瓦听到对方挂断了电话。但她还是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还是磨磨蹭蹭地不想回到她父亲身边。

最后,她终于过去了,他们继续向学校走去。

“你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事吗?就是三到四个街区那里。”他指着北面,“奋斗者行列,你看过吗?”

“没有。”她小声回答。

“以后我带你去。一百多年前,这块土地的开发者大卫·金,盖了这三幢公寓大楼和很多房子。他请了三位当时全国最优秀的建筑师,并告诉他们尽管去做。美丽的地方。叫金氏建筑。这些房子非常昂贵,也非常棒。故事是这样的,这个地方被称为‘奋斗者行列’,因为你必须奋斗,才能住在这里。W.C.汉迪曾在这里住过,你知道他吗?蓝调之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音乐家。我还为他画过一幅作品,我告诉过你吗?用了十罐喷漆才完成。不是快速涂鸦,我花了两天的时间画了一幅汉迪的肖像。《纽约时报》的摄影师还拍了照,登在报纸上。”他指了指北面,“就是那里——”

她忽然停下来。她的双手一拍屁股,“够了!”

“吉恩?”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你——”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兴趣。”

“你在生我的气,亲爱的。发生这一切后,你怎么能不生气呢?我犯了一个错误,”他的声音一下变得哽咽了,“但那是过去,现在我不一样了,每件事都会不同。我再也不会让你经受什么,就像我以前和你妈在一起时那样。你才是我当时应该拯救的人——不应该去布法罗的。”

“不!你还是不明白!这不是你曾经做过什么的问题。而是我不想成为你那个世界的一部分。我根本不关心什么奋斗者,也不关心阿波罗或棉花俱乐部,还是哈莱姆文艺复兴。我不喜欢哈莱姆,我恨这个地方。这里到处是枪、快克、强奸。人们只喜欢那些廉价首饰和杂货店的发夹。女孩子们整天想的就是假发和辫子。而且——”

“华尔街有内线交易者,新泽西有黑帮分子,温彻斯特有拖车园区。”他回答道。

但她根本就没有听。“那些男孩,他们想的就是把女孩子弄上床。那些没受过教育的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这是——”

“非裔美国人本土英语又有什么不好?”

她眨眨眼。“你怎么会知道的?”他自己从来不说街头英语——他的父亲曾经督促他用功读书——直到他开始逃课,开始他那个丑化城市公物的“职业”。但大部分住在当地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语言的正式名称叫“非裔美国人本土英语”。

“我在里面的时候,”他说,“拿到了高中文凭和一年的大学学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