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噢,天啊!”莱姆突然呻吟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塞林托忙问:“怎么了?”托马斯没说话,在一旁仔细观察莱姆的脸色。
“我的肝。”莱姆脸上露出狡诈的坏笑,“我可能肝硬化了。”
托马斯转过身,气恼地说:“我再也不想忍受这种无聊的玩笑了,行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阿米莉亚·萨克斯走进房间,眼睛望着空荡荡的桌子。莱姆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淌着口水,顿时火冒三丈。因为被她看到自己流口水,因为他还穿着那件特意为她换上的傻乎乎的白衬衫,还因为他已打定主意要独自一人,永远孤寂,永远待在无知无觉、波澜不兴的黑暗之中。在那里他就是君王,不止是一天,而是永恒的君王。
口水弄得莱姆有些发痒。他扭动已经发酸的颈部肌肉,想把粘在嘴唇上的唾液甩掉。托马斯赶快上前,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替莱姆擦拭嘴唇和下巴。
“萨克斯警官,”托马斯说,“欢迎你回来。你的样子简直美极了,真奇怪我们先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她没戴帽子,深蓝色制服的领口也没扣好,一头火红的长发披垂在肩上。如果取下一根放在对比式显微镜下,任何人都会一眼认出这是谁的头发。
“是梅尔开门让我进来的。”她朝楼梯口的方向撇头示意。
“现在已经过了你该睡觉的时间了吧,萨克斯?”
托马斯轻轻地拍了拍莱姆的肩膀,意思是要他注意点礼貌。
“我刚从联邦大楼那边过来。”她对塞林托说。
“他们用我们纳的税在做什么?”
“他们找到他了。”
“什么?”塞林托叫了起来,“就这么简单?天啊!总部的人知道了吗?”
“帕金斯打电话给市长了。那家伙是出租车司机,出生在本地,但父亲是塞尔维亚人,所以他们认定他想策划什么行动对付联合国和平大会。他有非法交易军火的前科,哦,还有精神病史。德尔瑞已经带着调查局的特勤小组出发去抓人了。”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莱姆问,“我敢打赌,一定是凭借那枚指纹。”
她点点头。
“我猜那是最容易想到的。还有,告诉我,他们关心下一个人质吗?”
“他们关心,”萨克斯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先逮到嫌疑犯。”
“嗯,这是他们的本性。我再猜一次,他们一定认为只要抓到嫌疑犯,就能逼他说出藏匿人质的地点。”
“你猜中了。”
“那需要花很大工夫。换了我,宁可冒险听从多宾斯和行为分析专家们没用的废话。对了,阿米莉亚,你改变主意了吗,为什么回这里来?”
“因为不论德尔瑞能否抓到那个人,我都觉得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我是说,如果真心想救那个人的话。”
“可是,我们已经被遣散了,你没听见吗?到此为止,一切都不关我们的事了。”莱姆偷眼望向黑漆漆的电脑屏幕,想看看自己的头发是否还保持着刚梳好时的整齐。
“你放弃了?”她问。
“警官,”塞林托开口了,“即使我们有心想做点什么,也没有任何证物了。那是唯一的关联……”
“我拿来了。”
“什么?”
“我全带回来了。就在楼下的RRV车上。”
塞林托急忙向窗外望去。
萨克斯继续说:“从第一个现场到最后一个,所有的证物都在。”
“你拿回来了?”莱姆问,“怎么可能?”
塞林托突然大笑起来。“她是抢回来的,林肯。真他妈的要命!”
“德尔瑞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萨克斯说,“除非等到上法庭时。他们去抓嫌疑犯,我们来救人质,这样分工不是很完美吗?”
“可是梅尔·库柏刚走……”
“不,他还在楼下,我请他稍等一会儿。”萨克斯环抱双臂,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莱姆的目光也随着她望向时钟。老天,他真的累了。托马斯说得不错,几年来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连续清醒这么长时间。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不,应该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他发现——尽管今天他曾因种种刺激打击而愤怒、困窘或伤痛,但到目前为止,时间过得并不像过去的三年半那样,每分每秒都在压在心灵上的难以承受的重担之下苦苦煎熬。
“看来,煮熟的鸭子又要飞起来了。”莱姆爆发出一阵大笑,“托马斯?托马斯!我们需要咖啡,要浓浓的。阿米莉亚,把那些保鲜膜样本,连同梅尔从牛小腿骨上挑下的一小块样本的照片,一同送到实验室去,我要在一小时内取得偏光比较报告。我不要听什么‘可能’、‘大概’之类的废话,我要精确的答案——哪一个连锁超市系统才是我们的嫌疑犯买牛小腿骨的地方。还有你,朗,把你那个小兄弟叫回这里来,就是那个名字和职业棒球明星一样的家伙。”
几辆黑色的厢型车在街道上奔驰。
如果要去嫌疑犯藏匿的地点,这是一条相当迂回的路线,不过德尔瑞很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恐行动通常要避开主要街道,因为那里往往会有恐怖分子的党羽在监视。德尔瑞靠在最前面一辆厢型车的后座上,勒紧身上的武装带。他们离目标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了。
他看着一路经过的老旧公寓和堆满垃圾的空地。上一次来到这个破败的地方时,他的身份是来自皇后区的塔法里教信徒皮特·海里·托马森。当时他从一个枯瘦的小个子波多黎各人手里,买了一百三十七磅可卡因。那家伙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打算抢劫买家。他收下德尔瑞买毒品的钱,然后掏出一把枪,对准德尔瑞的腹股沟,冷静地扣动扳机,就像在A&P超市挑选青菜一样自然。咔嗒、咔嗒、咔嗒,枪卡壳了。托比·杜立德和其他支援小组的人在那个混蛋找到另一把枪之前冲了进来,及时制伏了他和同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由于德尔瑞的演技太逼真,让这些歹徒真的相信他是个买家而非警察,才差点让他赔掉自己的性命。
“预计抵达时间,四分钟。”驾驶员喊道。
不知什么原因,德尔瑞突然想到了林肯·莱姆。他后悔自己不该用那种态度抢来这个案子,但他别无选择。塞林托是条好斗的猎狗,鲍林更完全是个疯子,但德尔瑞都能对付得了,真正让他不安的是莱姆。他像剃刀一般锋利——妈的,是他的小组发现了彼得斯的指纹,尽管他们又很快轻易地把这条重要线索忽略了。在过去,在他还没有出事以前,如果他不乐意,任何人都别想碰他一根汗毛,而且也根本没有人玩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