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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六封信(第2/3页)

“卡迈克尔先生,”我问道,“参议员桌上的那本便笺——是唯一的一本吗?”

他整个人跳起来,把报纸都捏皱了。“对——对不起,你是说,那叠便笺吗?喔,对,对!只剩那一本,其他的都用完了。”

“最后一本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卡迈克尔先生?”

“两天前,是我亲自拆开封皮的。”

我深思着回到书房,脑袋中盘旋着太多的可能性,弄得我头都发晕;然而,又有太多被忽略的事实。还有其他任何线索吗?我有没有机会证实我心中的猜疑呢?

我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

同一个书房的门道——也就是今晚早些时候,凶手、警察、我们、鲁弗斯·科顿曾走过的——里,忽然出现一位引人注目的女士。陪伴在她身边的那名刑警似乎非常小心,一双大手紧紧抓着她的臂膀,凶巴巴地皱着眉头。

她高大健壮,活像希腊神话中女人国的亚马逊族女战士。我猜她大概四十七岁,可是立刻明白自己是瞎精明——她看起来根本就不打算隐瞒年龄,那张男性化的脸上脂粉不施,也无意遮掩嘴唇上方浓密的汗毛。一头恐怖的红发上戴了顶毡帽,我敢说,那肯定不是去女帽店,而是在男装店里买来的。她一身男人打扮,看起来完全不像女人。双排扣翻领套装,线条简洁的裙子,宽底鞋,白色衬衣扣到领口,脖子上松垮地系着一条男式领带——整个人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我好奇地注意到,甚至连她的那件衬衣都像时下男人的一般熨得笔挺;外套袖口装饰着美丽的金属大袖扣,设计十分特别。

这个奇人身上除了这种种古怪的装扮之外,还有更引人注目的地方。那双钻石般的眼睛锐利而明亮;开口说话时,声音低沉、温柔而略带沙哑,完全不会惹人反感。而且,撇开怪异的装扮不谈,她是个相当精明的女人——完全浑然天成的那种。

毫无疑问,她就是范妮·凯瑟。

凯尼恩又生龙活虎起来,嚷着:“嗨——范妮!”一副哥儿们般的口气,搞得我目瞪口呆。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嗨,凯尼恩,”她吼回去,“该死,你们凭什么逮捕我?出了什么事?”

她一个一个瞪着我们瞧——看到休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略过杰里米;接着看到了父亲,显得若有所思;最后似乎有些惊讶地多看了我几眼。她检视完毕,就盯着检察官的眼睛,问道:“喂,你们都成了哑巴了?这是怎么回事?乔尔·福塞特呢?谁出来说句话啊!”

“欢迎大驾光临,范妮,”休姆迅速地说,“我们想跟你谈谈,请教一些事情,呃——请进,请进!”

她迈着大而迟缓的脚步走进来,步伐沉重,边走边用她大大的手指,从胸口大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支肥肥的雪茄,叼在大大的双唇间。凯尼恩上前替她点火,她吐了一大口烟,又大又白的牙齿咬着雪茄,一边斜眼望着书桌。

“什么事?”她吼着,又看了书桌一眼,“参议员大人怎么啦?”

“你不知道吗?”休姆不动声色地问。

雪茄微微朝上一抬。“我?”雪茄又垂下去,“我他妈应该知道些什么?”

休姆转向抓着她的那名刑警:“帕克,这是怎么回事?”

刑警露齿而笑:“她大摇大摆、咋咋呼呼地跑来,到了大门口看到站着那么多人,又灯火通明,不知怎么搞的,好像有点儿吃惊,就说:‘这他妈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告诉她:‘你最好进来一下,范妮,检察官正在找你。’”

“她有没有企图趁乱逃跑?”

“说话客气点儿,休姆,”范妮·凯瑟插嘴进来,“我他妈干吗逃跑?我还等你给我一个交代呢。”

“没事了。”休姆对着刑警低声说,刑警退了出去,“好啦,范妮,你先告诉我,你今天晚上跑来干吗?”

“关你什么事?”

“你来找参议员,对不对?”

她轻轻弹掉雪茄末端的烟灰。“难道你还以为我来找总统?怎么搞的,来拜访参议员也犯法吗?”

“不,”休姆微笑道,“尽管我有点儿怀疑。范妮,这么说来,你不知道你的参议员哥儿们发生了什么事喽?”

她愤怒得眼睛闪闪发光,一把抽出嘴里的雪茄。“嘿,这算什么?我当然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问了,不是吗?耍什么花招啊!”

“这个花招嘛,范妮,”休姆用和蔼可亲的声调说,“就是参议员大人今天晚上去世了。”

“喂,休姆,”凯尼恩轻声说,“有什么想法吗?范妮不——”

“那么,他死了,”范妮·凯瑟缓缓说道,“死了,呃?是啊,是啊,今日犹存,明日即逝。他就这么自自然然地走了,是吧?”她看起来一点儿不惊讶,然而我发现她下巴的肌肉拉紧了,眼里掠过一抹机警的神色。

“不,范妮,他不是自然死亡。”

她猛地喘了口气:“噢!自杀?”

“不,范妮,是谋杀。”

她说:“噢!”再一次,我了解到她冷静的外表之下,一直在抗拒这个事实,甚至可以说,她担心自己的猜测果然成真。

“好啦,范妮,”检察官友善地走上前去,“想必你也明白,我们得请教你一些问题。你今天晚上跟福塞特有约吗?”

“休姆,这对你可真是太美了⋯⋯约会?”她心不在焉地低声说,“不,没有,我只是临时起意,他不知道我会来⋯⋯”

她耸耸宽厚的肩膀,忽然下定决心,把雪茄抛向壁炉——我发现,她是越过肩膀往后抛,看都不看一眼。然后,我明白,这位女士对福塞特参议员的书房非常熟悉。父亲的表情更茫然了,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她的这个举动。

“小子,你现在给我听着,”她朝休姆厉声说,“我很清楚你的脑袋里面在盘算些什么,不过你休想把任何罪名往我范妮·凯瑟的头上套。如果我跟这桩该死的谋杀案有任何瓜葛,我会这样‘逛’过来吗?赶快给我住手吧。小子,我要走了。”

她乒乒乓乓撒开大步走向门口。

“稍等一下,范妮,”休姆不动声色地说,她停下脚步,“干吗这么急着下结论?我还没有以任何罪名逮捕你呢。不过有件事我非常好奇,你今天来找福塞特有何贵干?”

她用威吓的口气说:“我告诉过你了,让开。”

“你这样实在太不聪明了,范妮。”

“听着,小子,”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像个怪物般露齿笑了起来,还特别不怀好意地朝鲁弗斯·科顿看了一眼,科顿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后面,恐怖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凝固了,“我可是个交游广阔、事业发达的女人,懂吗?在这个小城里,我结交的大人物之多,保准会吓死你。如果你想给我罗列什么罪名,休姆先生,只要记住一点就好,我的顾客们恐怕并不乐意曝光,因此,他们会设法收拾你的,就像这样⋯⋯”——她的脚在地毯上使劲一拧——“要是你惹恼了我,下场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