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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姬川他們等的並不是光,而是桂。

桂領悟節奏感的天分與姐姐相當,也許更勝於姐姐,姬川他們第一次和桂合奏時,立刻就認可了她的實力。

桂並不是讓人驚艷的美女,相較於如同模特兒假人一樣面容端正的光,桂有張可愛的娃娃臉,她的身材也不像姐姐那麼女性化,個頭比較小。她們的發形也迥異,姐姐是長髮,而桂則是頂著如同小女孩的短髮。不過她的短髮和她有點神經質的個性、小巧的下巴、削的臉頰很適合。--桂的容貌只有一點和光很像,那就是眼睛。大大的眼睛,彷彿表面覆蓋著一層朦朧的濃霧。也許有點斜視的緣故,感覺眼神有點恍惚,似乎抓不到焦距。

【第一部分】:第一章(10)

「小桂沒來的話,那就請光幫忙一下吧,稍微練習一下應該就能回想起來吧。」

竹內以雙手食指在桌面上嗒嗒嗒地敲著說。

光從兩年前脫離Sundowner後,就在「電吉他手」這裡打工。在父親的舊識野際身邊工作,也許有機會聯繫上父親,光大概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吧。只是截至目前為止,還沒聽說她的期待成真過。

「光六點才來啊,她今天好像排晚班。」

「什麼,她現在不在?我還以為她人在後面。」

竹內回頭伸長脖子往走廊裡面望去。走廊是L形,轉彎過去是倉庫和員工專用的小辦公室。雖說是員工專用,不過現在和過去的樂隊熱潮時代不同,現在利用這類樂隊練習中心的玩家銳減,聽說不可能同時間有兩人以上待在那間小辦公室裡。

「晚班的話,她也無法在我們練習完後一起去『舞屋』了。」

竹內一臉無趣地說,姬川也點頭。「她說她上班到十二點,不可能來得了吧。」

結束在「電吉他手」的練習後,他們會轉往這附近一家叫做舞屋的居酒屋聊天話家常,這也已經是慣例了。如果工作結束的時間配合得上,通常光也會中途加入他們。

ToysintheAttic

ToysintheAttic

竹內搖晃著頭,又開始輕聲唱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那房間真像閣樓。--姬川恍惚想起這件事。

自己幼時住的房間,一直到姐姐死去之前,他和姐姐兩個人一起住的兒童房。二樓那間六張榻榻米大的房間。傾斜的天花板、木頭地板、雙層床,還有牆壁上貼的蛋頭憨博弟(HumptyDumpty)的畫。

--姐姐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第一部分】:第一章(11)

那時候刑警這樣問他。

--譬如家人的事之類的……--

他多次詢問當時還是小學一年級的姬川。

--你有沒有隱瞞什麼?--

至今他仍清楚記得那起事件,那起讓自己與母親陷入孤獨的事件。

竹內換了歌詞,再度哼起相同的旋律。

Thingintheattic

Thingintheattic

深植在父親腦袋裡的念頭。盤踞在父親腦海的想法。

「還是在演奏之前播放我的作品吧。」竹內彷彿撒嬌的孩子似的搖著谷尾的肩膀。

「不,還是算了,亮剛才說得很對,沒必要為了一個奇怪的點子壞了十四年的傳統。」

「我們哪有什麼傳統?不過是因為興趣而聚在一起吧。」

谷尾和竹內都不知道那起事件,姬川沒有告訴過他們,也沒對光和桂說過,沒人發現姬川心裡存在著這個黑色漩渦。他們大概認為姬川個性很溫和吧。偶爾會陷入獨自思考的世界裡,一個很安靜的人。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姬川沉默的時候,大多會想著那起事件。他瞪視著心中那個黑壓壓的漩渦,強忍下想要尖叫的衝動。

沒有人知道真相。

【第一部分】:第一章(12)

「對不起,我來晚了。」

身後傳來沙啞的聲音,回頭一看,個頭矮小的桂圍著圍巾、穿著羽絨夾克,氣息急促地站在門口。看來她是衝進來的,她背後的玻璃雙開門搖晃得很厲害。

「那扇門如果弄壞了,我可是會從你姐姐的薪水裡扣哦。」

野際在櫃檯內故意這麼說。桂對野際舉手示意,走向姬川他們那張桌子。

「對不起,高崎線發生臥軌事件,電車誤點了。」

「沒事,沒事,反正你也趕上了。」

坐在椅子上的竹內伸伸懶腰,揮揮手這麼說。

「而且時間剛剛好。」

谷尾看手錶確認時間。

桂的呼吸還很急促,她將圍巾取下。短髮的髮梢可能因為被圍巾壓到了,翹得亂七八糟。

「電車上擠滿了人,動都動不了。」

從大宮這裡搭高崎線南下前往桂與光的公寓約三十分鐘,誤點時的高崎線北上列車相當擁擠。姬川也搭同一條線,因此他很清楚這一點。

「咦,姐姐呢?」

桂朝著櫃檯和走廊後面張望後,回頭問姬川。

「還沒來,她說她今天晚班。」

桂突然一臉茫然,不過隨即點頭說「這樣啊」。

「好了……嗯嗯。」

谷尾發出像老人家的呻吟聲,抱起裝著貝斯的袋子。

「進練習室吧。野際大哥,那麼我們就從現在開始兩小時嘍。」

「好的,今天是六號室。」

【第一部分】:第一章(13)

「瞭解。」

「電吉他手」裡相同設備的練習室共八間,租用是採取鐘點制,今天Sundowner從四點租借到六點。

「小桂,你是從車站跑過來的嗎?」

走在微暗走廊時,竹內這麼問。右邊是一整排練習室。桂揮舞著手勢回答,這是她說話時的習慣:

「是啊,我下車時發現就快來不及了。因為昨天那場雨,地面滿是水窪,害得我無法直直往前跑,東閃西躲的累死我了。」

是啊,昨晚下過雨,因為已經十二月中旬,還以為也許會變成下雪,不過直到深夜仍只是下著冰冷的雨。

「好不容易跑到『電吉他手』門口,卻差一點踩到螳螂。」

「螳螂?這個季節有螳螂?」

「就在門口前的人行道上。不是有一種綠色的大螳螂嗎?那種……」

「別說了,我以前就對那種大蟲子沒轍--不過小桂,你跑得這麼累還能打鼓嗎?」

「我比竹內大哥你們都年輕許多,沒問題的。」

桂從掛在牛仔褲腰上的皮革鼓槌袋裡抽出鼓槌,靈巧地以指尖轉著兩根鼓槌。

「你們都過三十了,我才二十多歲。」

「不過,年輕也有許多困擾不是嗎?」

「困擾?」

「譬如在人擠人的高崎線車廂內……」

竹內邊說,邊伸手摸向桂的牛仔褲後頭。在第一時間抓住那隻手的人是谷尾。

「哦哦,不愧是刑警的兒子……」竹內故意很佩服地說。

谷尾無視他的話,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