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BATROSS(第7/22页)
“……问问……随便……”
下一句话传入耳朵的刹那,武泽不禁全身僵硬。
“……火口还……也许……”
手机和耳朵之间微微渗出汗水——对方半晌没有回答。微弱的对话声还在持续。但是两个人的声音比刚才轻了,听不到说话的内容。
“不好意思,久等了。”
过了好久,终于传来整理人的声音。
“我告诉你地址。钱怎么付?”
“啊,稍后会单独发一份通知。上面会有转账的账号。”
“哦,那我报地址了。”
整理人说了新宿区的地址。正是前天跟踪到的那幢楼的地址。
“这边的一〇〇一室。”
“一〇〇一是吗。客人的名字是?写谁收好呢?”
“名字无所谓。你们随便写个吧。”
“这样吗。那,我们随便写个……”
武泽向四个人望去。真寻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T恤低声说“三木忠太郎”。
“啊,行。”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在真寻T恤的胸口,米老鼠正张口大笑。说不定在咱们这些人里最有胆量的就是她了,武泽想。
四
第二天。
新宿之家的九〇二室,门已经开好了。进去看看,房间是2DK的格局。因为里面完全没有家具,看起来地方很大。
“暂且泡杯咖啡什么的吧。我把旅馆的速溶咖啡拿来了。还有纸杯。”八寻悠然说道。
“水电煤气都不能用。我以为你知道,不用专门说吧。”
武泽的话让八寻“啊”的挑起眉毛。
“那,晚上怎么办?”
“带了手电筒。”
“洗澡呢?”
“一定想洗的话,可以去附近的澡堂洗个桑拿什么的。而且也可以回旅馆那边洗,反正又没退房。”
“想上厕所呢?”
“去就是了。在那儿。”
“可是没有冲的水吧?”
“水箱里还留着能充一次的水吧。不够的话就拿带来的塑料瓶里的水冲。”
“喂,贯贯,晚上要是冷了就抱在一起吧。”
“唉……是。”
贯太郎还是心不在焉的模样。膝盖弯着,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做梦。他把买来的食物和饮料并排放在地上。
“贯太郎,那么排了也没意义吧。”老铁困惑地说。
贯太郎微微点头,又开始把排出来的东西放回塑料袋里。看到那个样子,武泽也忍不住又一次问:“我说贯太郎,你这次真的——”
“不是说了没问题吗?我干。”
那是从未见过的尖锐眼神。贯太郎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又耸耸肩垂下目光,小声说了一声对不起。
“哎呀,没关系。”
武泽从包里取出接收机,打开电源。他转动旋钮,逐一调整接收频率,依次与十部窃听器吻合。但是听上去全是噪声。这也是当然的,因为窃听器应该还没送到那些家伙的房间。
“快递指定上午,快的话几点能到?”
“最早八点半吧我想。”
真寻一边说,一边看看果菲的手表。
“至少还有三十分钟哟。”
武泽挑了一个窃听器的频率调好,放在地上。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听到了最初的声音。一直持续的噪声出现了变化,紧接着噪声又渐渐变轻。一开始武泽还在想接收机是不是电池没了。但是不对。代替噪声的是一些不同的声音。那是吱、吱这样飞快而又规律的声音。
“这是什么啊,嗯?什么奇怪的声音——”
嘘的一声,武泽把手指竖在嘴唇上,让八寻不要说话,耳朵凑近接收机。吱、吱、吱、吱……消失了。然后是一阵无声的沉默。接着又是吱、吱、吱、吱……的声音。
“是在开车吧。带着箱子。”真寻第一个低声说。
是的,一定是的。这是窃听器在箱子里摇晃的声音。
“快递好像来了。”
五个人的头一起聚到接收机旁。吱、吱、吱、吱……咔嚓、咔……
“快递。”
开门的声音。请求签字的快递员的声音。然后又是手机在箱子里摇晃——扑通一声,粗暴地扔在某处的声音。终于断断续续地传来箱子的胶带被撕开的声音。
“野上,来了。”
整理人的声音。被喊做野上的一个声音回答:
“先检查一下看看吧。”
低沉粗犷的声音。昨天傍晚的时候,透过电话听到也是这个声音,单凭声音虽然无法判断,但也许正是那个和整理人坐同一辆轿车的猩猩。
“真寻,录音。”
听到老铁的指示,真寻把准备好的录音机凑近接收机,按下录音按钮。就是分钟的磁带转了起来。
竖起耳朵听。事务所里人声嘈杂、全是声音。从那声音的数量判断,事务所里除了整理人,至少还有四五个人的样子。年轻的声音,临近中年的声音,还有听上去很上年纪的声音。
“你是借了吧?”
“说好明天的吧?昨天的明天就是今天吧?”
“你耍我?”
“不还钱就是诈骗哟。”
威胁、恫吓,忽远忽近,混杂在一起传来的那些声音,硬生生地让武泽回想起七年前的那些日子。自己家里几乎每天都会有这样的电话打来。然后,在受组织驱使之后,自己也曾目睹过许多次这样打电话的现场。充满烟味的房间。埋头打电话追迫债务人的那些家伙的脸。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
武泽把接收机的频道调到另一个窃听器,传来的声音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再调到下一个窃听器的频率,还是一样。十部全都确认过了,每一个都在正常运转。听到最后一个窃听器的时候,突然响起了铃声,听上去是哆,咪,唆,哆的旋律。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零九分——”
某个人——似乎就是整理人——正在报时,好像是在检查手机好不好用。大概是偶然使用了武泽正在窃听的电话,声音传到这边来了。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整理人的声音。
“都是好的。”
“先拿几部用用。拿这些新手机给不接电话的人打。”
名叫野上的男人下了某种指示。武泽一听就明白了。债务人被每天重复催促的电话惹烦了,最终会不接某个号码打来的电话,甚至所有不显示号码的电话都不接。武泽也清楚记得,之所以不接电话,不是装作不知道,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害怕了而无法按下通话键。每到这时候,当看到有新号码打来的时候,虽然头脑中依然盘踞着被催促的恐惧,但在心底也会有些许毫无根据的期待,盼望能是某个好消息——于是就接了。
接收器里传来大声的按按钮的声音和紧接着的拨号声。似乎那边拿了武泽他们正在窃听的手机,向某处打电话的样子。终于,一个微弱的女性声音带着不安接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