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1944年6月1日,星期四(第7/9页)

等他们跑到下一条街,刚好看见一辆黑色的雷诺“莫纳奎特尔”消失在拐角处。

“见鬼。”迪特尔说。一天之内,“直升机”第二次从他的掌心里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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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房子里后,弗立克给整个小组准备饮料。军官通常不会为自己的部下亲自做可可,但按照弗立克的观点,这只不过说明军队里很少有人懂得领导艺术。

保罗站在厨房里看她等着壶里的水烧开,她感觉得到他那抚爱的目光。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也已经准备好了怎么答复。跟保罗陷入爱河十分容易,但她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他正冒着生命危险战斗在被纳粹占领的法国。

不过,他却问了个让她吃惊的问题:“战争结束后你要干什么?”

“我盼着过一种无聊的生活。”她说。

他笑了说:“你过够了兴奋日子。”

“实在太多了。”接着她想了一会儿,“我还是想当一名教师,把我对法国文化的热爱分享给年轻人。教导他们理解法国文学和绘画,或者不那么曲高和寡的东西,比如烹饪和时装。”

“那么你要走向教职了?”

“读完我的博士,在大学里找份工作,让那些内心狭隘、上了岁数的男教授们纡尊降贵。也许会写一本法国指南,或者甚至写本食谱。”

“听起来挺温顺的,既然经过了现在这种生活。”

“可这很重要。年轻人对外国人了解多了,就不太可能像我们这么愚蠢,邻里间互相残杀。”

“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

“你呢?你在战后有什么计划?”

“哦,我的打算简单多了。我要娶了你,带你到巴黎度蜜月。然后我们就安安稳稳过日子,生几个孩子。”

她盯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要征求我的同意吗?”她恼火地说。

他一下子严肃起来说:“几天来除了这事儿我什么都没想。”

“我已经有丈夫了。”

“但你并不爱他。”

“你没权利说这种话!”

“我知道,但我不得不说。”

“怎么我一直以为你说话很圆滑?”

“通常来说是的。水开了。”

她把水壶移开炉架,把开水倒进一个盛了可可粉的瓷壶里。“往托盘里放几个杯子,”她对保罗吩咐道,“干点儿家务你就不会整天想着成家了。”

他照做了。“你用专横跋扈这一套也不能把我搪塞过去,”他说,“我正好吃这一套。”

她往可可里加了奶和糖,倒入他摆好的杯子中。“既然这样,就把盘子端到客厅去吧。”

“这就去,头儿。”

进了客厅,他们看见“果冻”和葛丽泰正在争吵,两人面对面站在屋子中央,其他人在旁边看着,觉得有趣,又有点儿吃惊。

“果冻”说:“你又不用它!”

“我在那上面搭脚来着。”葛丽泰回答。

“这儿的椅子不够。”“果冻”手里抓着一只鼓鼓的坐垫,弗立克估计这是她从葛丽泰那儿硬抢过来的。

弗立克说道:“女士们,请停一下!”

她们没理会她。葛丽泰说:“你说一句就好了,甜心。”

“我用不着在自己的国家征求一个外国人的同意。”

“我不是外国人,你这个肥婊子。”

“噢!”这种羞辱一下子激怒了“果冻”,她伸手去抓葛丽泰的头发。葛丽泰的深色假发被她一把扯在了手里。

紧贴头皮的黑色短发露了出来,突然葛丽泰看上去明明白白地像个男人。珀西和保罗知道这个秘密,鲁比已经开始怀疑,但莫德和戴安娜着实吃了一惊。戴安娜说:“上帝啊!”莫德则吓得叫了一声。

“果冻”最先缓过神来。“你个性变态!”她得意洋洋地说,“我的老天爷,这是个外国的性变态!”

葛丽泰哭了。“你这该死的纳粹!”她抽噎着。

“我打赌她是个间谍!”“果冻”说。

弗立克说:“住嘴,‘果冻’。她不是间谍。我知道她原来是男人。”

“你知道!”

“保罗也知道。珀西也知道。”

“果冻”看了看珀西,珀西严肃地点点头。

葛丽泰转身要走,但弗立克抓住了她的胳膊。“别走,”她说,“请坐下。”

葛丽泰坐下了。

“‘果冻’,把那该死的假发给我。”

“果冻”把它交给弗立克。

弗立克站在葛丽泰面前帮她把假发戴上。鲁比很快明白弗立克要做什么,就从壁炉架上拿过一面镜子,走到葛丽泰面前举着,让葛丽泰调整好假发,端详着镜子,用手帕擦去泪痕。

“现在大家都听我说,”弗立克发话了,“葛丽泰是机械师,没有机械师我们就无法完成任务。一个清一色的女性小组在敌占区生存下来的机会要大得多。这样一来,我们就需要葛丽泰装成一个女人。所以,你们适应一下吧。”

“果冻”轻蔑地哼了一声。

“还有件事我要解释一下,”弗立克盯着“果冻”说,“你可能注意到了,丹妮丝已经不在了。今晚给她做了一个小小的测试,她没有通过。她离开了小组。不幸的是,最后两天来她知道了一些秘密,不能让她再回到原来工作的地方。因此她去了英格兰的一个偏远的基地,她或许要在那儿一直待到战争结束,不得离开。”

“果冻”说:“你不能这么做!”

“我当然能,你这个白痴,”弗立克不耐烦地说,“现在是战争,不记得了?我对丹妮丝这么做,如果其他任何人被小组开除,我也这么做。”

“我根本就没加入军队!”“果冻”抗议道。

“错了,你加入了。你已经得到军官的委任,就在昨天喝茶以后。你们都是。你们会得到军官的薪水,尽管现在还没有到手。这就是说你们要受军纪的约束。这你们都清楚得很。”

“那我们就是囚犯了吗?”戴安娜说。

“你们是在军队,”弗立克说,“这大同小异。喝完你的饮料就去睡觉吧。”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房间,最后只剩下戴安娜。弗立克正等着这个机会。看到两个女人激情拥吻,实在令她大为震惊。她回想起上中学时有的女生互相产生爱慕之情,私下交换情书,手牵着手走路,有时甚至还要接吻。不过就她所知这种关系不会进一步发展下去。话说回来,她跟戴安娜就互相练习过法国式接吻,以便日后有男朋友时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弗立克觉得,那些亲吻对戴安娜比对她意味着更多的东西。但是她从不知道一个成年妇女会渴望另一个女人。理论上说,她明白女人中也有像她哥哥马克和葛丽泰这样的,但她想象不出她们会在花园仓房里相互摸来摸去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