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1944年6月3日,星期六(第5/15页)

莫德尔有点儿怀疑。“你只听了两遍就能完全扮演一个人?”

“不是完全,不。但是特工一般在发报时都压力很大,躲在某个藏身处,担心被我们抓到,因此有些变化就可以归到这种紧张上。”他开始打出一个个字母来。

迪特尔计算出他们至少还要等一个小时。在英国的监听站,这份消息还要被解码出来,然后交到“直升机”的主管手中,那家伙一定已经睡下了。这个主管可能通过电话获知这条信息,当即作出答复,但就算这样,信息还是得加密、传输,然后再由约阿希姆破译。

迪特尔和莫德尔去了地面一层的厨房,他们看见那儿有个正开始准备午餐的下士,便让他给他们端上香肠和咖啡。莫德尔着急返回隆美尔的总部,但他想留下来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天亮了以后,一个穿党卫队制服的年轻妇女进来告诉他们,回复已经收到,约阿希姆差不多已经把它打出来了。

他们赶紧下楼。韦伯已经在那儿了,他自有诀窍,总能及时出现在第一线。约阿希姆把打出来的消息递给他,给迪特尔和莫德尔各持一份碳复写本。

迪特尔读道:

寒鸦放弃跳伞但在别处着陆等待雌豹跟你联络

韦伯脾气乖戾地说:“没透露多少消息。”

莫德尔也有同感:“真令人失望。”

“你们两个都错了!”迪特尔喜滋滋地说,“‘雌豹’现在在法国——我有她的照片!”他不无炫耀地从衣袋里拿出那几张弗立克・克拉莱特的照片,递给韦伯一张。“去把印刷机从床底下拉出来,印上一千张。十二小时内我要让兰斯的街头贴满这张照片。汉斯,去把我的车加满油。”

“你要去什么地方?”莫德尔说。

“去巴黎,带着其他照片,在那儿也如法炮制。我现在抓住她了!”

32

伞降完成得十分顺利。那些箱子被先推了出去,这样它们就不会砸到伞兵的脑袋上。然后,“寒鸦”轮流坐在滑道的顶部,调度员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她们就沿着斜道滑入空中。

弗立克留在最后跳。她一跳下去,哈德森便转身向北,消失在夜色中。她希望整个乘组好运。天几乎就要亮了。因为晚上的各处延误,他们不得不在危险的日光下完成最后的飞行旅程。

弗立克降落得很完美,着地时她的膝盖弯曲,双手缩拢在身体两侧。她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法国土地,她惊恐地想,这是敌方领土。现在,她是一个罪犯,一个恐怖分子,一个间谍。如果她被捉住的话,就会被处决。

她把这些念头赶走,站了起来。几码以外,一头驴站在月光下看着她,然后低下头去吃草。她可以看到附近有三只箱子。远处,有六七个抵抗组织的人四散在田野上,两个两个地抬起沉重的箱子,把它们搬走。

她挣脱她的降落伞背带,脱掉头盔和飞行服。她正忙着,一个年轻人朝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用法语说:“我们不是来接任何人员的,只接补给品!”

“计划发生了变化,”她说,“别担心,安东跟你在一块儿吗?”安东是教区委员抵抗小组领导人的代号。

“他在。”

“告诉他‘雌豹’来了。”

“哦——你就是‘雌豹’?”他十分惊奇。

“是的。”

“我是‘骑士’。我很高兴见到你。”

她往天上瞥了一眼。天色已经由黑变灰。“请你尽快找到安东,‘骑士’,告诉他我们有六个人需要运送出去。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好的。”他匆匆走了。

她把降落伞折叠成一个小捆,然后去寻找别的“寒鸦”。葛丽泰落在一棵树上,擦过上面的树枝时被刮破了皮,但停下来时再没受什么重伤。她设法脱掉了背带,从树上爬下来。其他人都安全降落在草地上。“我很为自己自豪,”“果冻”说,“但就算给我一百万英镑我也不做第二次了。”

弗立克注意到抵抗组织的人带着箱子往空场的南端去了,便带着“寒鸦”们也往那里走去。她看见那里停着一辆建筑工地用的有篷货车,一辆马车,还有一辆老式林肯轿车,它的盖子拿掉了,用一台类似蒸汽电机供电。她对此并不惊讶,只有最基本的运输经营才能分配到汽油,法国人才想出各种天才的方式来发动他们的汽车。

抵抗小组的人已经把箱子装上马车,现在正用装蔬菜的空箱子把它们盖在下面,更多的箱子装上了建筑篷车后面。指挥工作的人就是安东,他身材瘦削,四十岁左右,戴着一顶油腻腻的帽子,穿的是蓝色的短工装夹克,嘴上还叼着一根黄色的法国烟卷。他吃惊地盯着她们。“六个女人?”他说,“这是妇女缝纫组吗?”

要是有人拿女人开玩笑,最好不要理睬,弗立克对此早有认识。她严肃地对他说:“这是我领导的一次最为重要的行动,我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

“我们要搭乘火车去巴黎。”

“我可以把你们送到沙特尔。”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算计着离天亮还有多少时间。然后指了指田野尽头,一座农舍隐约可见。“你们可以先藏在一个谷仓里,等我们处置完这些箱子,再回来接你。”

“这主意不太好。”弗立克果断地说,“我们不能停下来,必须走。”

“第一趟去巴黎的火车十点钟开车,我可以在十点前把你们送到。”

“胡扯,没人知道火车什么时候开。”这话一点儿不错。盟军轰炸,加上抵抗组织的破坏,还有反抗纳粹的铁路工人有意出错,这些已经完全搞乱了列车行程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车站等待,直到火车出现。但最好是早点儿赶到那里。“把箱子放到谷仓里,现在就带我们去。”

“不可能,”他说,“我必须在天亮前藏好这些供给品。”

大家都停下工作,听他们两人争论。

弗立克叹了口气。在安东的世界里,箱子里面的枪支子弹最最重要。它们是他权力和威望的来源。她说:“这件事更重要,相信我。”

“对不起——”

“安东,听我说。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向你保证,你以后别想再从英国收到一个箱子。你很清楚我说到做到,你看着办。”

一个短暂的停顿。安东不想在自己人面前妥协让步。不过,如果武器的供应中断,这些人就会去别的地方。这是英国军官唯一可以在法国抵抗组织方面利用的优势。

但这种优势的确有效。他怒视着她。慢慢地,他把抽完的烟头从嘴里拿下来,把它捏灭,扔在地上。“那好吧,”他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