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死神的猜字游戏 Chapter 17 追踪奥斯卡(第4/5页)
这可能吗?我又想起了他开心地将刀子扎进鱼身体里时的情形,想起了他听到邻居家的狗失踪后那怪异的反应——我小时候拿邻居家的一条狗做试验后被问及时的反应就是那样。我又想到他也和我一样,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他的生父在毒品的迷幻作用下对他和他姐姐下手,用椅子砸他们。
那是完全不堪回首的记忆。虽然看似荒唐,可是——
所有环节一个不少,完全合情合理。
我有了一个儿子。而且完全像我。
然而他没有一个富有智慧的养父引导他在肉片和肉丁的世界里迈出第一步,没有洞察一切的哈里去教他成为他应该成为的人,将他从一个没有明确目标、偶尔会有杀戮动机的孩子转变成一个披着斗篷的复仇者;没有人小心翼翼且耐心地引导他绕过一个个陷阱,使他变成未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如果德克斯特此时此刻死了,那就永远不会有人来引导科迪。
当我意识到科迪真正的天性时,宛若回声一样,我听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解开安全带,德克斯特。”我用突然变粗的笨拙的手指摸索到了安全带的卡扣,想把卡扣松开,那种感觉就像将烫衣板穿过针眼一样艰难,但我还是用手指又戳又按,终于感到有什么东西松了。当然,这也意味着我的脑袋撞到了车顶。可是脑袋被撞了一下后,我眼前的蜘蛛网又少了一些。我转过身,摸到车门被撞飞的开口处,拼命钻了出去,穿过池塘底部几英寸混浊的泥水。
我转过身,头朝上,双脚使劲儿一蹬。虽然双腿软弱无力,但还是将我带到了水面上,因为水只有三英尺深。凭借着这一蹬,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站在水中,吐了几口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美妙的空气——这常常被人忽略的美妙的空气。我们似乎总是在失去某样东西时才会真正意识到它是多么重要。想想看,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可怜的人缺少空气时是多么可怕,比方说——
德博拉?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钻进浑水中,在德博拉那辆底朝天的车里摸索着,终于来到了德博拉所在的驾驶座旁。突然有什么东西向我迎面袭来,狠狠地抓住了我的头发——我希望是德博拉,因为如果水中还有别的东西在动弹的话,那一定会有更加锋利的牙齿。我将手举到头顶,想掰开她的手指。真是太难了,我既要屏住呼吸,又要盲目地四处摸索,同时还要防着被人心血来潮地拔去头发。可德博拉死不松手,这多少是个好兆头,因为这表明她还活着,但又让我担心究竟是我的肺还是我的头皮会先挺不住。这绝对不行。我将双手伸到头顶,终于掰开了她的手指,保住了我那可怜而娇嫩的头发。然后,我顺着她的胳膊摸到她的肩膀,再顺着她的身体找到安全带,最后顺着安全带摸到卡扣,按了一下。
卡扣卡死了。我是说,我们早已知道又是那种日子,是不是?不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到最后你对一件小事能否顺利完成都不抱任何希望。似乎还嫌麻烦不够多似的,我的耳旁咕嘟响了一声,我意识到德博拉已经挺不住了,正准备试着呼吸一些水来碰碰运气。或许她在呼吸水方面的能力比我强,但我还是不相信。
我潜到水下,用膝盖死死顶着车顶,肩膀抵着德博拉的腹部,以减轻她对安全带的压力。我尽量拉松安全带,然后拖着她挣脱了出来,向车门方向游去。她的身子软绵绵的,也许我的勇敢行为还是迟了一步。我从车门挤了出去,身后拖着她。我的保龄球衫在车门口挂到了什么东西,扯破了,但我还是挣脱了出去,再次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呼吸着夜晚的空气。
我抱着德博拉,发现她死沉死沉的,一股混浊的水正从她的嘴角流下来。我将她扛在肩上,踩着淤泥向草地走去。一路上,我每走一步,淤泥就会重新聚集起来,刚走了三步,我就失去了一只鞋子。不过,鞋子丢了可以再买一双,这毕竟要比失去妹妹后再让她死而复生容易得多。于是我坚持往前走,来到草地上后,将德博拉平放在坚实的地面上。
不远处响起了警笛声,而且几乎立刻得到了另一个警笛的响应。真是幸福啊,援兵马上就要到了,他们或许还带了毛巾。与此同时,我却吃不准他们是否能及时赶到,是否能救德博拉一命,于是我在她身旁蹲下来,让她脸朝下趴在我的膝盖上,迫使她尽量多吐出一些水来。然后,我让她重新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用手指从她嘴里抠出来一些泥浆,开始对她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
我的这番努力所换来的最初回报是她又吐出一大口浑水。这虽然进一步加大了我的难度,但我毫不气馁,不一会儿,德博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又吐出了几口水——不幸的是,大多吐在我身上。她猛咳了几声,深吸一口气,那呼吸声像锈迹斑斑的大门铰链打开时发出的嘎吱声,然后说:“妈的……”
我生平第一次真心实意地为她这强硬的口头禅感到高兴。“欢迎你死而复生。”我说。德博拉无力地翻过身,想靠双手和膝盖支撑自己站起来,可她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大口喘着气。
“啊,上帝。哦,浑蛋,什么地方断了!”她呻吟道,然后侧过脸又呕吐起来,并且还弓起了身子。每当呕吐暂时停息时,她就会不停地大口喘气。我看着她,对自己这番表现感到满意。成了潜水鸭的德克斯特终于没有让这一天完全以失败结束。“能呕吐是不是太棒了?”我问她,“我是说,你得想想其他可能出现的结果。”当然,这可怜的姑娘眼下实在是无力对我反唇相讥,但我还是看到她非常坚强地低声说了一句:“去你的。”
“什么地方疼?”我问她。
“他妈的,”她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的左胳膊动不了,整个胳膊……”她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试着动了一下那只胳膊,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在自己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诱发了一阵轻咳。然后,她干脆仰面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在她身旁跪下来,轻轻检查她的上臂。“这儿?”我问她。她摇摇头。我把手往上移了移,越过肩关节,来到锁骨处,我已经不必问她是不是这地方了。她猛吸了一口气,使劲儿眨着眼睛,尽管脸上沾着泥浆,我还是可以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锁骨断了。”我说。
“不可能。”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仍然刺耳,“我必须找到凯尔。”
“不行,”我说,“你必须去看急诊。就凭你现在这副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你只会落到与他并排躺在一起的下场,全身被捆绑起来,那可对谁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