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10页)
“好,我告诉你,什么叫男人!”
陈家鹄冲上前去争抢那份协议书,想把它撕了。陆所长发现其意图,立刻制服了他。一时间,两人拳脚相加。当然,转眼所长一发力便把陈家鹄撂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次交锋的激烈程度,可以与那次在墓地的争吵一比,不一样的是,那次争吵陈家鹄一直咄咄逼人,绝不示软。这次却在陆从骏谎言瞎话的围攻下,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败下阵来。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总是有人明知故犯,老调重弹。陈家鹄接受喝酒,是转机的开始,果不其然,两杯酒下去,陈家鹄的火气锐减。半瓶酒不见,两人已开始和颜悦色,你好我好起来。
陈家鹄看着离婚协议书,面色平静地说:“这个……先不签吧,突然冒出了那么多事,你总得让我先消化消化再说嘛。”
陆所长也干脆,“那好吧,我把它留下,你想好了再签,我相信你迟早会签的。”
“你不能搞鬼名堂,找人签。”
“怎么会呢?要找人我早就找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找你?你看,我的舌头都说得起泡了,你啊寞是个难啃的骨头,我算深有领教了!”
“也包括当初劝我来这里?”
“是啊,那次我们在坟地也像今天一样,好话歹话说了几箩筐,把死人都吵醒了。”
“这儿跟坟地差不多。”
“不,这儿是坟地的前一站。”
“现在想我幸亏被你劝来了这里,否则……也许就被他们圈进去了。”
“这很可能,两个人朝夕相处,难保你不被他们利用。”
“如果被利用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都将抱恨终生。’
“那当然,那你就成了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了。”
“是啊,我满腔报国之心,如果不慎误入歧途,便是死有余辜。”
两人就这样一边把酒,一边掏心,酒越喝越多,心越掏越深,一直聊到夜深天变。
天打雷了!
陆所长看陈家鹄已完全平静下来,便提议回去睡觉。餐厅在楼下,陆所长宿舍的隔壁。两人从餐厅出来时,乌沉沉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大口子,把黑夜照得形同白昼,也照亮了陈家鹄那张帅气的脸孔。然而即使这样,陆所长也没看清他的真实面孔,他的智力要欺骗他似乎是绰绰有余的。事实上,陈家鹄从决定喝酒起就已心怀叵测,他要逃跑!要回家!选什么时候逃跑最好?一般人也许会选择后半夜,人睡得最死的时候。陈家鹄选的时间是陆所长怎么也想不到的,他上楼就开始行动,先是撕碎一件纯棉内衣,缠裹在双手上(对付围墙上的铁丝网的),再把一张床单扯成布条,拧成绳子,系在腰间(爬大院的围墙时可能有用),然后走到窗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天空,等着电闪雷鸣。
闪电亮时,等于是对他喊“预备”。
雷声响时,他迅速打开窗户:开窗的声音被雷声吞得干干净净。
然后又等第二道闪电、雷声,利用这一道雷声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窗户上,呈凌空欲飞状。然后再等下一道闪电、雷声……闪电——预备——跳!毕竟在二楼,他跳落到地上的声响真是不小啊,可哪有雷声大呢?然后再等下一道闪电、雷声……用相同的办法和运气,他顺利地翻上他们庭园的矮墙,然后溜下去,从陆所长的眼皮底下成功地突围出去。
天助我矣!
不过也是他算计得好:一是他巧妙地利用了雷声;二是他也大胆地谋取了陆所长的麻痹心理。其实,他行动时陆所长还没睡呢,这就是“算得好”,你总以为他刚上楼,我还没有睡呢,要逃总不可能选择这个时机吧。可是他就选这个时间逃,你的警惕性还没有提起来。
按理,徐州夜里要起来在院内巡逻两次,另有在黑室院内负责巡逻的流动哨兵会每小时一次在围墙外巡逻一回(他们不知围墙内有何要人或宝物)。可雨下得这么大,连夜游的野猫和耗子都钻洞躲雨了,谁还会出来巡视?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雨在哗啦啦地下,迅速在地上积成水流,在阴沟里潺潺地流。围墙外电线杆上那盏昏黄的路灯,在雨水中战战兢兢地瓢摇着,闪烁着,成了陈家鹄选择逃跑路线的“指南针”。
他当然不能往那边跑,那儿有蒙面大侠。
他往相反的方向跑。
他猫着腰狂跑,浑身瞬间被淋得像只落汤鸡。
雨啊,下吧,下吧,把我的脚印全冲走才好。
雷啊,打吧,打吧,把我的声响全都吞没了吧。
不一会儿,他已经站在院子的围墙下。他娘的,这围墙真高啊,可你难不倒我,我知道哪里可以爬上去。他白天早已经侦察过,知道可以从嘹望哨那儿爬上去。这儿以前是监狱,围墙边有东南西北四座伞形的嘹望哨,它们只有围墙的一半高,很容易爬上去,然后站到伞顶上就可以攀越围墙了。
今晚闪电真是频频助他力,施他运。凭着闪电的照耀,他攀援而上,终于磕磕绊绊地爬上嘹望哨,然后像壁虎一样,紧紧挨着墙体,艰难地在伞顶上站住了。此时高大的围墙变矮了,甚至比他刚才翻越的他们庭园的那堵矮墙还要低,但攀上去054的困难无疑更大:一则脚下是坡形伞面,二则头顶是铁丝网,无法用爆发力攀上去,只有抓住一个东西,引体向上,慢慢爬上去。
好在事先有准备,手上裹着棉布内衣,可以跟铁丝较量一下。他顺着铁丝摸索着,运气不错,摸到了一个他期待中的架固铁丝网的木桩。木桩插入墙体,他试了试,很牢固,又试了试,能承力,便牢牢抓住它.双脚蹬着墙壁,奋力往上攀援。
他手脚合力,艰难地引体向上。
一指头,一寸寸。
一指头,一寸寸。
手臂开始有弯度。
手臂的弯度越来越大,转眼双肘将可以架到围墙上去。
只要有一只臂肘架上去,身体就会有更牢固的着力点。
可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助他的闪电出卖了他,一道雪亮的闪电在他精力最集中的时候突发而至,一下惊扰了他,致使他脚下打了个滑,身体顿时悬了空。如果木桩足够牢固,这也没关系,可以重来。问题恰恰出在木桩上,它经年日晒雨淋,已成半朽,经不起突然的发力,咔嚓一声,断了。虽然咔嚓声被紧接的雷声吞得悄无声息,可木桩断了,手松开了,无处受力的身体怎么办呢? 掉下来! 像伽利略从比萨斜塔上抛下的铁球一样掉下来。
其实木桩虽然断了,但还是被铁丝牵扯着的,所以如果他没有松开手,还是紧紧抓牢着木桩,他不会落地的,最多往下掉个几十公分,因为铁丝网会牵住木桩的—— 即使铁丝网被址坏,牵不住木桩,坠落过程也会被减缓。这样,他很可能是有惊无险。可是,他的手在惊吓中松开了木桩,他只有充当伽利略手中的那个铁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