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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记忆中的伤痕(第4/5页)

弗兰克的回答毫无帮助。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死了也还在折磨我,留给我任务去完成,却不给半点线索。

整晚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想着D文件的事,心烦意乱。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朦胧中,我听见有小女孩的哭声。

“对不起。”一个少年在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还在哭。我隐约看见窗口下有两个小孩坐在长凳上。男孩看起来比女孩大几岁。

“你打我吧,把我的脸也挠破。”

她不理他。

“别哭了,我给你唱首歌。”

他开始唱,歌声清澈。渐渐地,女孩平静下来,停止了啜泣。

“我不是故意绊倒你的,我发誓。”少年再次真诚地道歉,“让我看看你的脸。”

“疼!”她痛叫了声。

“伤口很深……可能会留下疤痕。”

“我要妈妈。”她惊恐地颤抖。

“别哭。我能让你好起来。”

“你要怎么做?”

“我是个男人!男人就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他像大人那样保证。

“你是个男孩,不是男人。你没工作,没车也没房。”

“终有一天我会有的。你只需要等待,等我长大成人,我会邀请你与我住在一起,当我的另一半。”

“什么是你的另一半?”

“我的妻子。”少年认真地说,“我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后,她就不哭了。”

“要是我脸上的疤一直都在呢?要是我不漂亮了呢?没人想娶个丑女孩呀。”

“就算有伤疤,你也是最美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娶你。”少年坚定不移。

“你发誓?”

“我发誓。”

少年向前倾,亲上女孩流血的脸颊,以吻立誓。女孩的笑颜绽放,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 * *

恍恍惚惚地醒来,天已大亮,原来我在书房的皮椅上睡了一晚。我匆忙用冷水洗脸,凝视浴室镜中的自己。

“这梦太真实了。那伤痕,尹悦脸上也有一道相似的伤痕……”

我连早餐都顾不上,急忙跑出门,取道横穿山丘的林径,徒步走过交叉路口。蜿蜒的路径唤起了记忆里的往昔岁月。我加紧步伐走在山道上,想知道这条路最终通向何方。路的尽头会有熟悉的事物吗?最重要的是,我想证实之前的感觉并非只属于梦境,尹悦不是只存在于我潜意识里的幻象,她曾实实在在活在我生命中。

空着肚子前行了半个小时,精疲力竭远超我预想。但很快一栋豪宅隐现于山阴面,我立刻有了精神,匆忙地朝森林别墅跑去,活像个经历了艰苦旅途的漂泊者,家园已然在望。

静谧庭院沐浴在冉冉升起的太阳下,地面浮起的苍茫白雾裹住了花园,给豪宅抹上一层神秘的色彩。院中小径贯穿灌木篱笆,通向玄关。我驻足片刻,沉浸在无比安详的氛围中,只听得几声鸟儿啾啁。我深吸口气,刷了门卡,走进去。一阵轻柔欢快的曲子响起,墙上宽大的屏幕显示着时间——7:43。

我在原地晃悠,接着听见楼梯上传来飞奔的脚步声。她来了,依旧光着脚,身穿紧身运动裤和灰色T恤,笑颜如花。

“我来得太早了吗?”

“你来了!”她激动的招呼道,又是紧紧抱住我,像个粘着圣诞老人大腿索要礼物的孩子。

“我答应过你的。”我边说边凑近了观察她脸上的伤痕。

“我知道你会说到做到。”她眉眼都带着笑。

“昨天之前我们还见过面吗?你说得好像我俩相识多年似的。”我试探她。

“你父亲是个好人,而你是他的儿子。”她的回答很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你信任我父亲,所以也就信任我了?这可是个危险的推论,小姐。”

“对我而言,你不是陌生人。”她贴近我,用神秘的口吻低语,“这听来可能荒唐:我昨晚梦见你了。如果你是坏人,我怎会对你有如此亲近的感觉呢。”

“但愿那是个好梦。”我感到心有些乱,想要让她松开。她却抱得更紧了。

“我记得在梦里又哭又笑的。”

“希望弄哭你的不是我。”我指着她脸上的伤痕问,“能告诉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很多年前弄的。我可能是被什么绊倒,刮伤了脸。谁知道呢,那时候我还是个笨拙的孩子。”

“想不起来或许是好事——有些回忆还是深埋起来好。”

“我也这么想。我们上楼吧。”她拖着我到了二楼。

“你冷不冷啊,为什么光着脚在大理石地板上跑?”我指着她的赤脚问。

“我之前在锻炼。”她气息略喘,“天气宜人的时候,我是不能出去的,很滑稽不是吗?别人都喜欢明媚的日子,但我禁锢在门内的世界,祈求阴云到来。不过我有特殊的服装,是你父亲为了保护我免受阳光伤害,找人专门制作的。没人的时候我就会穿上那套愚蠢的装扮,别人看见了可能会把我当成木乃伊呢。不管怎样,你父亲为我想得很周全,他尽力让我过得好些。”

“这么大的宅子就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有梅兹陪我呀。”

“父亲过世后,你一定过得不容易吧?家里没个男人,有时会很难。”

“8月29是我的生日,”她哀伤地说,“每年这个时候,金先生都会送来礼物和庆生录像。今年,他却在我生日那天过世了。现在想来,我见到宋先生的次数更多些,金先生太忙了。”

“他没和你一起住在这儿?”

“我记得有一次,他意外地出现,给我带来一本书,是部奇幻小说。他说这本书很有趣,值得一读。我知道他在努力让我开心——‘可怜的孩子,她生活得多么压抑啊,终日被困门内,没有朋友一起玩耍,也没有自己的家人。’但金先生不知道的是,我渴望的仅仅是他来陪我。”

“我深有同感。”她的话拨动了我的心弦。

“来,”她挽着我的手,“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拽着我来到二楼的家庭影院,宽敞的房间内,两张双人座椅正对着荧幕,椅子中间摆着雅致的咖啡桌。尹悦调暗灯光,打开数字投影仪。不一会儿,父亲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声音温和,面容慈祥,和我记忆里的他截然不同。

“我二十二岁生日时收到的,和生日礼物一起。他也是那天去世的。”她的声音里透着感激和哀伤。

“太久没见到他,都快忘了他的样子、他的微笑……”

“画家一定是个辛苦的职业吧?”尹悦说,“作画占据了他那么多时间。要不是看到最近的报道,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出名。”

“他就是这样。戴维·金,我的父亲,忙得没时间陪任何人。”我忧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