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21/50页)
接着,明显感觉到必须对自己的口气做些说明,她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但她曾经骂过我,说我偷听她那些该死的语音留言。”化妆师在胸前交叉起双臂,瞪着斯特莱克,“拜托,是她把手机给我,让我帮她叫出租车的,还他妈一句谢谢都没有。我有阅读障碍,结果按错了键。然后,她就冲着我大喊大叫起来。”
“你觉得,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因为我听见她本来要嫁却没嫁成的一个男人跟她说,他躺在酒店房间里,幻想为她口交。”布莱妮漠然地说。
“所以,她有可能踹了现在这个,找个更有钱的?”斯特莱克问道。
“哦,那人可没她老公有钱。”布莱妮说。可接着她又匆忙加了句,“那是条很不雅的留言。好了,听着,我得回去了,不然居伊要发飙了。”
他同意了。她走后,他又写了两页笔记。从布莱妮·雷德福的表现来看,这是个极不可靠的证人——易受暗示,又爱说谎,但她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告诉了他很多东西。
七
又过了三小时,整个拍摄活动才结束。斯特莱克在花园里等,抽了些烟,又喝了几瓶水。夜幕渐渐降临。他时不时地走回屋里,查看一眼似乎异常缓慢的拍摄进度。有几次,他瞥见索梅几乎濒临爆发的边缘,冲着摄影师或某个身着黑衣、快速穿梭于那些衣架间的手下大吼大叫地发号施令。设计师那位闷闷不乐的助手已经筋疲力尽,但她还是为斯特莱克定了些披萨。终于,将近九点,斯特莱克已经吃完了几片披萨时,西娅拉·波特走下布景上的楼梯,来到化妆间。布莱妮则在忙着脱衣服。
最后几张照片里,西娅拉换上一条呆板的银色迷你裙。这会儿她身上还是那条裙子。她修长瘦削,皮肤就像牛奶一样白,金发也淡得几乎跟肤色一样,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长得很开。她伸出长腿,厚底鞋上的长银线一直绑到小腿上。她点燃一根淡味万宝路。
“天哪,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乔尼的儿子!”她小心翼翼地说,金绿玉般的眼睛和厚厚的嘴唇都张得大大的,“感觉真是太怪异了!我认识乔尼。去年,他请卢拉和我去参加过那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唱片庆功会!我还认识你那两个弟弟,阿尔和埃迪!他们跟我说,他们有个大哥在军队里!天啊,疯了。布莱妮,你弄完了吗?”西娅尖刻地加一句。
布莱妮收拾工具似乎非常辛苦。这会儿,她的动作明显加快了。因为西娅拉抽着烟,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啊哈。”终于,布莱妮扛起一个很重的盒子,两手又各拿了一些东西,欢快地说,“再见,西娅拉。”接着又冲斯特莱克说句“再见”,便出门走了。
“她太爱管闲事了,超级八婆。”西娅拉对斯特莱克说。她一甩头发,长腿换了个姿势,问道:
“你经常见阿尔和埃迪吗?”
“不。”斯特莱克说。
“还有你妈妈,”她嘴角喷出一口烟,平静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她,她简直是个传奇。你知道两季前巴兹·卡迈克尔做了一个名叫‘迷恋超模’的系列吗,好像那个系列的所有灵感就来自比比·比尔和你妈妈。长裙、无扣衬衫和长靴,对吧?”
“我不知道。”斯特莱克说。
“噢,就好像——你知道奥希·克拉克裙么?它们好像备受男士青睐。要是想干哪个姑娘,这种裙子脱起来非常容易。噢,那简直就是你妈的时代!”
她又甩了甩头,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深深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坦率而好奇,不像唐姿·贝斯蒂吉那般冰冷挑衅、充满研判意味。他看不出她是真诚,还是虚伪的假装。她的美貌就像一张厚厚的蛛网,让人很难看透她。
“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点跟卢拉有关的事。”
“天啊。嗯,嗯,不介意。我真的希望能帮上忙。当我听说有人在调查这事时,我简直……反正,我觉得,这简直太好了!”
“真的吗?”
“天哪,当然了。这事简直太他妈让我震惊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电话号码还在我手机里呢,你瞧。”
她在那个巨大的手提包里东翻西找,最后摸出一个白色苹果手机。她翻了会儿通讯录,倾身凑向他,给他看“卢拉”这个名字。她用的香水香甜而浓烈。
“我还在希望能接到她的电话。”西娅拉说,声音瞬间低下去。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我没法删掉她。我经常想删,但每次都下不去手,你懂吗?”
她不安地直起身子,蜷起一条腿,然后又坐下去,静静地抽了好一会儿烟。
“最后一天,你基本上都跟她在一起,对吗?”斯特莱克问。
“别他妈提醒我这件事。”西娅拉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刚刚才克服这件事,我都努力无数次了。我努力让自己接受这种事——短短几个小时,一开始非常开心,然后死掉了。”
“她当时非常高兴?”
“天哪,我认识她这么久,她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最后那周。我们为《时尚》拍完片,刚从安提瓜岛回来。她一回来就跟埃文复合了。他俩举行了一场承诺仪式。对她来说,那简直太棒了,她高兴得都快飞上天了。”
“这场承诺仪式,你也参加了?”
“嗯。”西娅说道,把烟头塞进一个可口可乐罐里。可乐罐“滋”地冒出一小缕白烟,烟灭了。“天哪,那天简直太浪漫了。埃文为了她,把整个迪基·卡伯里饭店都包了下来。你知道迪基·卡伯里饭店的,对吗?就在科茨沃尔德。他定下那个超赞的地方,于是,我们都去那里过周末。埃文从弗格斯·基恩那儿为他自己和卢拉买了一套手镯,非常漂亮的手镯,外面还裹着一层薄薄的氧化银。晚饭后,他非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到湖边去。当时冷得要死,还下着雪。他在那儿为卢拉念了首诗,是他自己写的。然后,他为她戴上手镯。卢拉乐得哈哈大笑,但接着也给他念了首诗,一首她记得的诗。沃尔特·惠特曼写的。嗯,没错。”西娅拉说。接着,她一下子严肃起来:“说实话,真的很动人,那首诗跟当时的感觉简直太配了。不过,我知道,人们都以为模特是笨蛋。”她又捋了一下头发,递了根烟给斯特莱克,自己也又点燃一根,“这话我都说得不想说了,我在剑桥还有个没念完的英语学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