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受难日 [1] 别相信任何人(第10/11页)

“拿着一只鱼风筝站在路旁。”

苔丝感到一阵遗憾以及简单的孩子般的失望,像是因为钢琴课错过了一场生日派对。苔丝还想要再和康纳睡一次,她不想在母亲冷冰冰的房子里和丈夫进行复杂而痛苦的对话。她想要跑去母校的体育场,在阳光下放风筝。她想要陷入爱里面,而不是想尽办法修补一段破碎的关系。她想要做别人的第一选择,而不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选。

“我很遗憾。”苔丝说。

“你用不着遗憾。”

他们停顿了一会儿。

“怎么了?”康纳问。

“我丈夫正在来的路上。”

“啊哈。”

“很显然,他和费莉希蒂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看来我们也是。”康纳用的似乎不是个疑问句。

苔丝看见利亚姆在花园里玩,她刚刚告诉儿子威尔正在来的路上。利亚姆在院子里来回疯跑,谨慎地敲打着篱笆,像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训练。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只是,你明白的,为了利亚姆,我至少应该试试。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苔丝想到威尔和费莉希蒂坐在飞往悉尼的飞机上,手牵着手,一脸共赴歧路的表情。真该死。

“你当然应该。”他听上去那么热情,“用不着向我解释。”

“我就不该……”

“请不要感到遗憾。”

“好吧。”

“告诉他,如果他再对不住你,我会打断他的腿。”

“好的。”

“我是认真的,苔丝。别再给他机会了。”

“我不会的。”

“如果你们没能继续下去。你明白的,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康纳,你会遇到……”

“别这样说。”康纳尖声道。他试着让自己的语调和缓下去。“别担心,我告诉过你了,有一堆小妞垂涎着我呢。”

苔丝笑出声来。

“如果我阻挡了你奔向他的道路,”康纳说,“我应该放手让你离开。”

苔丝这回真切地听出了他的失望。这失望让他听上去那么唐突,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苔丝其实想要康纳保持镇静,想要继续和他调情,希望他对自己最后的言语是温柔而性感的。她想要做最终结束对话的人,这样就能把这些天的回忆封存起来,并归档为“适合我的处理方式”。(那是什么分类?“一阵有趣的自嘲后没人真正受到伤害?”)然而她已经充分用尽了康纳的价值。

“好吧,再见。”

“再见,苔丝。照顾好自己。”

“怀特比先生!”波利大声喊道。

“哦,上帝啊。妈妈,让她闭嘴!”伊莎贝尔低下头藏起她的目光。

“怀特比先生!”波利再次尖叫。

“他离得太远了,不可能听见的。”伊莎贝尔叹了口气。

“亲爱的,别打扰他了。他正在打电话呢。”塞西莉亚劝道。

“怀特比先生!是我!嗨!嗨!”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以斯帖评论道,“他没有义务和你说话。”

“可他喜欢和我讲话!”波利抓住车把手,猛地一蹬腿摆脱了父亲的控制,小车轮在人行道上摇摇晃晃地滚动着。“怀特比先生!”

“看来她的腿康复了。”鲍·约翰揉了揉后颈。

“可怜的男人,”塞西莉亚说,“本在好好地享受耶稣受难日,现在却要被他的学生勾引。”

“我想这就是他的职业危害了。”鲍·约翰说。

“怀特比先生!”波利的腿像打了气一样,粉红色的小车轮飞快旋转着。

“她至少得到了些体育锻炼。”鲍·约翰自我安慰地说。

“真丢人,”伊莎贝尔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脚踢了某户人家的篱笆,“我就在这儿等着。”

塞西莉亚在伊莎贝尔身后望着她。“别这样,我们不会让波利打扰他太长时间。别再踢那篱笆了。”

“你为什么要觉得丢人,伊莎贝尔?”以斯帖问,“难道你也爱上了怀特比先生?”

“不,我没有!别恶心我了!”伊莎贝尔的脸色开始发紫,鲍·约翰和塞西莉亚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目光。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鲍·约翰推了推妻子,“你也爱他吗?”

“妈妈不能爱上别人,”以斯帖说,“她们的年纪太大了!”

“真是多谢你了,”塞西莉亚无奈地说,“别这样了,伊莎贝尔。”

当塞西莉亚将目光放回波利身上时,康纳·怀特比抬脚迈向马路,风筝在他身后飘浮着。

“波利!”塞西莉亚高喊着。这一刻鲍·约翰也跟着大喊。“停在那儿别动,波利!”

Chapter_6

瑞秋看见那个拿着风筝的男人迈下石阶。“看着路啊,伙计,那可不是人行横道。”

那男人把头扭向瑞秋的方向。是康纳·怀特比。

他望着瑞秋的方向,好像她的车是隐形的,而她也根本不存在。看他淡然的样子,仿佛瑞秋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好像故意要让瑞秋放缓车速来迎合他。他轻快地穿过马路,似乎确信瑞秋会停车。一阵风飘过,他的风筝被吹得打转。

瑞秋的脚从油门上提起,却迟迟没有踩下刹车。

她的脚像石块一样重重地落在油门上。

悲剧发生时并不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只是一瞬间。

街上本没有车,空荡荡的马路。而突然之间,一辆车出现了,一辆蓝色的小型轿车。鲍·约翰后来提到自己看到一辆车从他们身后驶过,塞西莉亚却完全没意识到。

那蓝色的小轿车就像一颗子弹。不是因为它的速度,而是因为它那停不下来的样子,就像是被人射出的子弹。

塞西莉亚见到康纳·怀特比跑了起来,像是电影中从一幢建筑飞跃到另一幢建筑的追击者。

一秒钟之后,波利的小车不偏不倚地到了汽车的正前方,又消失在车底。

整个过程中仅仅发出了很小的一点声音。撞击声,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又长又尖的刹车声。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马路上只剩下小鸟的鸣叫声。

除了困惑,塞西莉亚一时间未有任何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她听见重重的脚步声,看见鲍·约翰狂奔起来,从她身边跑开。她听见以斯帖在尖叫,一遍又一遍,惊骇而可怕的叫声。“别再喊了!”塞西莉亚在脑中命令道。

伊莎贝尔猛地抓住母亲的胳膊。“那车撞到了她!”

塞西莉亚的心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

她甩开伊莎贝尔的手向前狂奔。

一个小姑娘。一个骑在自行车上的小姑娘。

瑞秋的手还放在方向盘上,一只脚仍然重重地踩着刹车,刹车板似乎陷入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