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8页)
七哥饶有兴味地看热闹,柳如丝看着铁林两眼放光,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她坐着,他站着,她在仰望他,他好像是唱词里威震八方的将军。
金爷在这个时候端着酒过来,“各位,我姓金,是铁公子的朋友,给大家敬酒啊!”
金爷一杯喝下去,众人都不说话看着他。金爷硬着头皮抹了抹嘴,“铁林帮忙介绍一下……这位大亨是七哥吧?柳如丝小姐刚才两朵花是我送给你的。”
七哥吐出一个字:“滚。”
金爷有点蒙,“啥?”
七哥身后早瞪着金爷的老八,“叫你滚开一点。”
“滚就滚,金哥,我们俩一起滚。”
铁林手抄在兜里,拉着金爷离开。
“铁爷,我可没有叫你儿子滚。”
七哥坐在沙发里,事不关己。
老铁站起来,“我心里有数,你们谈,我先走。”
“料总,我们说正事吧!”
七哥根本没把铁家父子放在心上。
金爷坐回到位置上,气呼呼地。
“哥,铁公子走了。”
“晓得!再来两杯酒!”
“哥,酒贵得很,钱够不够?”
侍应生已经把酒放桌上了,金刚咂了咂嘴,“晚了。”
金爷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来就喝。
田丹提着个网兜出现在浴室门里,撑伞站在雨里的徐天迎上去,俩人往里弄走,徐天半个身子在雨里,尽量把田丹笼罩在伞底,自己衣服被打湿了也顾不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雨声掩住了脚步声。
“你喜欢穿高跟鞋,脚后跟都磨破了。”
徐天没话找话。
田丹同徐天并肩而行,两个人的衣角时不时地摩擦,心里头也泛起一些轻微的颤抖。她竭力维持着平时的淡定,笑了笑,“穿习惯了,也只有这一双没得换。”
徐天一低头就能看见田丹的头顶,她的头发极黑,偶尔吹过一阵风,还能闻到她发间的香味,徐天忍不住心旌一荡,“你,几码脚?”
田丹头发还滴着水,心绪有些乱,没听清他的问话,小声说:“你过来一点。”
“不要紧,反正我已经湿了。”
“伞给我。”
田丹抬头看他,却不防他也看着她。田丹赶紧挪开目光,伸手握住伞,两个人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一起,徐天心里头猛地一跳,好在反应极快,两人一上一下握着伞。
徐天的指尖还麻酥酥的,像触了电似的,过了半晌,问田丹:“浴室的路以后自己认得了?”
“谢谢你,现在说不出的适意。”
“你老是这样客气。”
田丹鼓起勇气问:“徐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天装聋作哑,“啊?没听清。”
此时他只希望这条里弄没有尽头,如果能和田丹一直这样走下去,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老马打着伞提只热水壶突然出现,打断了徐天的旖旎心思,“徐先生回来了,下雨天还逛马路,小翠生毛病了。”
“啥毛病,要不要紧?”
老马看了看田丹,又看了看徐天,“徐姆妈说你想跟田小姐处对象,正好小翠头疼病犯了,你说巧不巧。”
徐天和田丹的脸同时腾地红了,徐天急得带着手势语无伦次,“我……姆妈怎么乱说话?”
田丹低下头钻进屋子,剩下徐天一个人在雨里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徐天打伞拦住陆宝荣,“宝荣叔,小翠没事吧!很重要的事情,等明天我找小翠要讲清楚,同你也要讲清楚!”
“啥事情,明天不好讲!”
“田小姐就是房客,姑娘家清清白白名声最重要,不要听我姆妈乱讲,我同田小姐谈不上别的关系,她刚刚住过来到处陌生,帮忙照应人家应该的,以后千万不好乱讲了!”
“你说啥?”
“不要冤枉我!不要乱讲田小姐,我同她没关系!”
“晓得了晓得了!”
“我去叮嘱老马。”
“老马睡了。”
徐天跺了跺脚,急道:“那也要叫起来说清楚!”
田丹看下面徐天撑伞去敲老马的门,她收回身子,关上窗,脸上反而浮起一些温暖的笑。
老马一脸尴尬地保证他不会再乱说话,徐天看着他关上房门,打伞往家门口走,却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那道目光附在后背上,像蛇一样冰冷黏腻,比冬雨更冷。他撑着伞缓缓回头,在对上长谷眼神的那一瞬间,瞳孔微微一缩,眼睛里划过一丝凌厉,转瞬间又化成平常的冷静沉着。可此时他的心早已纷乱如麻,好时光永远如琉璃般易碎,他又转回头,看着二楼阁楼上透出的昏黄灯光,脸上不禁现出懊恼的神情。
长谷盯着他的背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田丹小姐,在家。”
徐天被长谷请到车上,影佐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天,徐天沉默地坐在他身边不语。
“也不问问,我伤好些没有,你必须承认,我是把你当朋友的,不然的话……”
徐天打断他的话,“谢谢。”
“那天,你来医院向我解释的时候,我也说好会再来找你。我问几个问题,解释给我听,在开车到虹口司令部之前,如果解释让我满意,你可以下车回来。”
“如果解释不让你满意呢?”
“那就不用再回来了。”
徐天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为自己的一时热血感到后悔,影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发出阴冷尖锐的笑声。雨越下越大,刚才细细的雨已近倾盆,车子在黑夜冷雨中沿着长街朝虹口司令部进发,徐天看着前方的黝黑夜幕,感觉自己在奔向未知的命运之中。
“田丹,怎么住到你的家里?”
“我从巡捕房打听到了她的临时住所,我请她搬到我家里来的,她付房租的。”
“田丹是广慈医院的药剂师,你知道吗?”
“我知道。”
“医院出事那天,她在。她父亲是共产党,现在又和你住在一起,你说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我不晓得田丹那天在医院,至于田先生的身份和她为什么住到我家里来我已经都同你讲了。都是实话。”
“她去医院干什么?”
“她在医院工作,我猜她是家没了,亲人也没了,所以才去医院看还能不能在那里工作。”
“你到医院干什么?”
“找田丹。”
“之前,你可是说去找我。”
影佐死死盯着徐天,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
徐天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幕,“我怕你怀疑我,也怕自己讲不清楚。我真的不晓得田丹那天在医院,我讲的都是实话。她一个弱女子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是平常人,没有胆子去做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