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7/7页)

我长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的?”

她很镇定地说:“应该是不一样的,我至少要比他们好点,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那我给你提个建议——你就回到你出事的地方去吧,如果你无法弄清楚,我可以帮助你,我甚至可以报警来解决这件事。”

“谢谢你的好意,我其实一直想不清是在哪里,只知道我就是得生活在这一带,远点的地方我也去不了。”

她有点落寞了,风吹动她的长发,有时候它会被拖曳得笔直,很多急匆匆的人简直就是在径直撞向她,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她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风越来越大,我似乎已经无法和她并肩走到一起,晚高峰来临了,马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密集,所有人都带着强烈的欲望归家,或者是赴宴,那些行人可能会撞到我,我只能不停地闪避,但绝不可能撞到她,随着一大群喧闹的小学生队伍冲进了我们中间,她终于消失不见了,也许是刻意的,如果她想让我看见,我一定还能够看见。

我心不在焉地做完了那顿晚餐,并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尽管如此,那两个女孩对我的一道菜还是赞不绝口。那道菜我暂且将它称之为“暴雪鳜鱼”,那是前年回老家吃饭的时候学来的,实际上就是在清蒸鳜鱼上,敷厚厚一层肥多瘦少的肉泥,鱼和肉搭配是餐厅里的大忌,用在这里却恰到好处。我是买了市场里最贵的猪肉来做肉泥,据说是一个北大毕业生的产业,然后这种猪肉还是达不到我以前吃到的效果,那是田野里真正的放牧猪。对于所有的厨师而言,他们永恒的苦恼都是永远找不到最好的原料,即使次等的也能糊弄顾客,他们仍然会耿耿于怀。同样,那两条鳜鱼也不是野生的,油脂有点多了,照我的胃口,搭上那次等的,四十多块一斤的猪肉仍然败象十足,她们却饶有兴致地将它吃了个一干二净,杜路临走前留下了那两个女孩的电话。

这道暴雪鳜鱼的扮相还是可取的,我心里面给它取的真正的名字叫做“云里青霞渺桂旗”,这句词少有人知道,但充满了动感和富有层次的视觉感,且有家乡在雨雾季节的景象。

接下来的日子,她连续十几天都没有来打搅我,我把工作和厨艺兼顾得很合理。那两个女孩将这次家庭晚餐写了下来,对我评价甚高,QQ群里要求去我家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这是我担当不起的事情,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凭兴致,完全没有野心投入到这个事业中来,我至少在那两百人中有了小小的名声。

另外一件大事是鲍尔丁终于开餐厅了,名字就叫做“花飨容”,这个餐厅继续了他的一贯作风,没有开在底商,而是更廉价的四楼或者五楼,保持了从网络继承而来的隐秘性,而且尽量使用网络运营。首先想吃饭必须得先预约,完成网上预约后必须得网上付款,然后才能取得就餐凭证。其次是那个餐厅不允许点菜,每人付三百块,且没有午餐供应,每桌最多允许两人,服务生端上来的是什么就吃什么,但菜品尽管放心,不泛鱼翅之类珍贵的食材,运气更好的人可能吃到更珍贵的海产品。凭借在网络上积累的巨大人气,这个餐厅理所当然地火了,它只能容纳一百个人的面积远远不能满足食客们的需求,每张桌面一晚上只接待一次顾客,绝不翻台,预约成功就像中彩那样难得。大家都在夸奖这里的神奇滋味,再开上几家似乎也势在必行,但也有人说那里比鲍尔丁自己的私家厨房还是略有差距,只有在那里,才能保证吃到真正的意境。

因为开了餐厅,在群里接到鲍尔丁邀约的人越来越少,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反正我不会掏三百块钱去他那里,也不会真的指望他给我什么机会,总之我已经陶醉在自己的厨房里流连忘返。吕晓薇彻底融入了我的生活,但我们并没有同居,我们谨慎又规矩地一点点推进着关系,对于一个真正理想的生活伴侣而言,上床反而成了一件最不必着急的事情,如果时间允许,也许一辈子我会和她做爱一万次,直到彼此化为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