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被恨之入骨的奸杀犯(第9/16页)

七点钟时,莱拉到了,还是穿着早上她去上课时穿的牛仔裤和毛衣。她跟我打了招呼,扫视了一下厨房,看见水已经沸腾,接着去找杰里米,他坐在沙发上。

“今晚看什么电影,帅哥?”她说。

杰里米有些脸红。“也许是《加勒比海盗》。”他说。

“真棒。”她笑了,“我喜欢这部电影。”杰里米尽可能地傻笑,拿遥控器对着电视机,莱拉按下按钮,电影开始播放。

看着杰里米和莱拉坐在我的沙发上,我涌起一股奇怪的嫉妒感,不过这正是我要求的。我用杰里米说服莱拉来我家,她过来看他,不是看我。我转过身去做意大利面条,不时瞥一眼莱拉,她的目光在电视和咖啡桌上我的一堆作业文件之间来回。

“你在研究萨尔瓦多内战?”她问道。

“萨尔瓦多内战?”我说着回过头。她在阅读我从图书馆复印来的报纸上的那篇文章。“这篇文章写的是萨尔瓦多与洪都拉斯签署了一份和平条约。”

“哦,那个,”我说,“不是的。看它下面的那一栏。”

“关于那个女孩的文章?”她说。

“对,我正在采访杀害她的人。”

她静静地阅读我从图书馆复印来的每篇文章。看到有关克丽斯特尔·哈根死亡的更多恐怖细节描述后,我注意到她的脸抽搐了一下。我边搅拌着意大利面,边耐心等待着她的反应。接着她说:“你在开玩笑,对吧?”

“什么?”

她再次翻阅那些文章,“你在采访这个变态?”

“有什么问题?”我问道。

“完全不对头,”莱拉说,“我很惊奇他妈的监狱是怎么管教人的。我知道一个女孩跟一个入狱的讨厌鬼订了婚,她发誓说他是无辜的——蒙受了不白之冤,等了他两年直到他得到释放。六个月后他因为殴打她而再次回到了监狱。”

“卡尔不在监狱。”我说着窘迫地耸了耸肩。

“他不在监狱?他对那个女孩做了那些后怎么能不在监狱?”

“他得了癌症快死了,在一家养老院。他只有几个月时间了。”我说。

“你采访他是因为……”

“我在写他的传记。”

“你在写他的故事?”她有些谴责地说道。

“这是我的英语课作业。”我说,似乎在进行辩护。

“你想让他声名远扬。”

“这是英语课作业,”我说,“只有一个老师,大约二十五个学生。很难称得上声名远扬。”

莱拉把文件放回桌上。她看着杰里米,低声说:“只是一门大学课程作业并不是问题所在。你应该写出他杀害的那个女孩的故事,或者假设他没有进监狱他会杀掉的女孩们的故事。她们才值得关注,而不是他。他应该悄悄地被处置掉,没有墓碑,没有悼文,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你写下他人生的故事,你就是在创造一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标记。”

“别克制,”我说,“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我从沸水里捞出一根意大利面扔向冰箱。它从冰箱门上弹开,落在地板上。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她问道,看着地板上的那根面条。

“测试意大利面。”我说,很高兴换了一个话题。

“通过在厨房到处扔面?”

“如果它粘在冰箱上,就大功告成了。”我弯腰捡起地板上的那根面条,扔进垃圾桶,“这根面条还没有熟。”

那天早些时候我离开希尔维尤的时候,对我的作业信心满满。艾弗森答应告诉我有关克丽斯特尔·哈根的死亡真相。我将是他的倾诉对象。我当时简直等不及与莱拉共进晚餐,好跟她说说卡尔。起码在我的想象中,莱拉会被我正在做的事情吸引,分享我的兴奋,想知道有关卡尔的一切。如今她这种反应,让我只想在今晚剩下的时光避开这个话题。

“他告诉你他做的事情没,或者他告诉你他是被人陷害的?”她问道。

“他还没有提这件事。”我从碗橱里拿出三个盘子,拿到起居室的咖啡桌上,我们将在那里用餐。莱拉起身,从碗橱里抓了几个玻璃杯,跟在我后面。我把我的背包、笔记和报纸文章从咖啡桌收走。“我们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我说,“到目前为止,他告诉我他在南圣保罗长大,家里的独子。呃……让我想想……他父亲经营一家五金店,他妈妈……”我在记忆中搜索,“在圣保罗市区的一家熟食店工作。”

“这么说你写这个家伙的故事时,你只准备简单写下他告诉你的任何事。”莱拉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那几个盘子旁边。

“我还得去找一些二手材料,”我说着走回厨房,“不过,至于他做了什么——”

“你所说‘他做了什么’是指强奸和杀害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并且焚烧她的尸体。”莱拉补充道。

“是的……那件事情。至于那件事情,没有其他材料。我只能写下他告诉我的一切。”

“这么说他可以胡说八道,你也就那么写吗?”

“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他为什么要撒谎?”

“他为什么不会撒谎?”莱拉有些怀疑地说道。我站在厨房柜台的尾端,手平放在塑料贴面上,她的胳膊伸直,手指张开。“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他强奸了一个可怜的女孩,杀害了她,然后在监狱里告诉每一个愿意倾听他说话的狱友、守卫和律师说他自己是无辜的。他现在也不会放弃。难道你真的以为他会承认他杀害了那个女孩?”

“可他快死了。”我说,向冰箱扔出另一根意大利面条——它粘住了。

“这恰好证明了我的观点,而不是你的,”莱拉说道,那神气就像一个老到的辩手,“他让你写那篇小文章——”

“传记——”

“随便你怎么说。现在他在学术殿堂有一份记载,将他描绘成受害者。”

“他想告诉我他的临终宣言。”我说,把意大利面倒进过滤器冲洗。

“他想要告诉你他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