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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松了下来,对她说了一句:“跟我来。”

她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然后跟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那具尸体一眼。

埃尔斯佩思在试图跟上男子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一片冰面,差点还摔了一跤。

回到停车场后,男子一溜烟钻进了房子的后门。不一会儿,她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只见男子将一辆汽车从后门倒了出来,从车窗里对她吆喝道:“上车。”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刚才似乎冒犯到了这个男子,但又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拒绝去看坠机现场,还是因为自己提到了千代子。

趁他还没有改主意,埃尔斯佩思飞快地跳上了车。他很快便驾车驶离了停车场,像刚才的那个出租车司机一样飞快地在冰雪交加的路上奔驰了起来。看样子,他是一直在绕着森林的边缘开。突然间,在一个转弯后,她的眼前出现了几座落满了积雪的小木屋。

车子开始减速了,慢慢地驶过了几间破损的平房门口。她注意到,沿路有一台生锈的自动贩卖机,一辆儿童三轮车,还有一堆结了冰的木条。正当车子驶近村口时,男子将车子向森林的方向倒了几步,开到了一条十分隐蔽的小路上。路面上似乎从来都没有人踩过,一层积雪完好无损地铺在地上。

“这里有人住吗?”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径直向一个小山坡上开去,最后停在了森林边缘的一个破旧的建筑旁边。要不是门口还有一条摇摇欲坠的门廊,整座房子看起来和常见的路边木棚并无两样。“这就是你想要来的地方。”

“千代子就住在这里吗?”

男子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直直地望着前方。埃尔斯佩思脱掉湿乎乎的手套,开始在兜里翻找身上所剩的现金。“谢谢。”她用日语说道,“如果我需要找人带我回去的话……”

“赶紧走吧。”

“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吗?”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而已。”

这话居然是从一个盗取死人遗物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埃尔斯佩思不禁又打了一个寒战。男子收了钱之后便催促她赶紧下车。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车在一阵黑烟中缓缓地开走了,压抑着自己心中那股想要让他等一下的欲望。很快,车子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死寂。她隐约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看。

她艰难地爬上了那座木屋门口的门廊,注意到门口的地板上还散落着一些烟灰。这是有人在此生活的迹象。她敲了敲门,感觉自己的嗓子就快要冒烟了。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想要抽上一支烟。没有人应门。她又敲了敲门,心想如果这次还没有人来应门的话,她就要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粉色和服的胖女人出现在了门口。埃尔斯佩思开始努力地将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在照片上看到过的千代子联系在一起。可是她记忆中的千代子应该是一个冷漠清高的少女呀。于是,她望着她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千代子吗?釜本千代子?”

眼前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并朝她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请进吧。”她的英语听上去没有一丝瑕疵,和刚才为她带路的那个男子一样,甚至还夹杂着几分美国口音。

埃尔斯佩思将信将疑地随她走进了这间狭小的屋子。即便是在屋子里,她也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温暖。冷风还在不断地从地板缝里钻上来,冻得她的腿脚都要僵硬了。她脱下靴子,将它们顺手放在了鞋柜上一双血红色高跟鞋和几双拖鞋的旁边。

穿过一道门后,女子(埃尔斯佩思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千代子)招呼着她进了里屋。只见里屋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局促,一个短短的走廊将房子分成了两个部分,而正对着门不远的地方,则是一间小小的厨房。

埃尔斯佩思跟着女子走进了位于左手边的一间四四方方的昏暗房间里,只见地上铺着几块破烂的榻榻米草席。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脏兮兮的矮桌,四周还散落着几个掉了色的坐垫。

“坐吧。”女子指着其中的一个坐垫说,“我给你倒点茶来。”

埃尔斯佩思听话地坐下来。这里似乎比外面要暖和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面前的桌子上还隐约可见蘸料的污渍和几颗米粒。

不一会儿,她仿佛听到了一阵低语,紧接着传来了一个孩子咯咯发笑的声音。

女子很快便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和两个圆形的茶杯。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优雅地蹲坐在了桌子旁,然后为埃尔斯佩思斟了一杯茶。

“你就是千代子吗?”

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回答道:“是的。”

“你和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在森林里找到了你的鞋子。”

“你知道为什么人在死之前都得脱掉自己的鞋子吗?”

“不知道。”

“这样你来生就能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了。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鬼魂都没有脚了。”她咯咯地笑了一下。

埃尔斯佩思喝了一口茶,感觉茶水不仅是冰凉的,而且还有几丝苦涩。于是,她又强迫自己喝了一口,差一点没吐出来。“你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我喜欢这里。不时还会有人来看望我。他们中有一些人是在去森林里自杀之前特意来此看望我的。特别是那些殉情的情侣,都以为自己的感情是坚贞不屈、永世不会被人遗忘的。可是谁又会在乎他们呢?很多人常常会问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死。”千代子冲着埃尔斯佩思斜着眼诡异地笑了一下,“我都会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有些人甚至还会给我送来食物和木柴,就好像我这里是一座庙似的。他们还为我写过书、写过歌,甚至还出过一系列的漫画书。这些你都看过吗?”

“我看过一些。”

她点了点头,做了个鬼脸。“哦对。你在你的书里提到过。”

“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

突然间,另一个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埃尔斯佩思吓得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那是什么声音?”

千代子叹了口气,说:“那是宏。是该喂他吃饭的时候了。”

“什么?”

“他是龙的孩子。我们之间只做过一次那件事。”她又不好意思地咯咯笑了一下。

“不过那一次并不是很令人满意。他当时还是个处男。”

埃尔斯佩思本来打算等着千代子起身去喂孩子,但她看上去并无此意。“那龙后来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