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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帮你提个箱子啊?”龙夫伸出了手去。

“没想到你还挺会体贴人的嘛。”

“你鞍马劳顿,慰劳一下嘛。”

两人肩并肩地走下了站台,汇入了忙乱的人群之中。东京快节奏的氛围也同样让典子感到久违了,在车上时那种沉闷抑郁的心情早已一扫而光,内心感到十分舒畅。

“你寄来了快信,我刚才已经拜读了。”龙夫边走边说道。

“怎么样?”

“很精彩。我很感动啊。”

典子以为龙夫在开玩笑,就望了他一眼,见他两眼放光,脸上并无笑容。典子不由得心中为之一动。

“真有那么好吗?”典子轻描淡写地问道。

“很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龙夫用兴奋的口气说道。

“照你看,那会是怎么回事呢?”

典子想尽快听听龙夫读了那封信之后的感想。

“别急,说来话长。我们去喝杯茶吧?”

“好啊。”

两人出了八重洲出口处的剪票口,跟着人流朝商业街的方向走去。

“哦,对了,你在丰桥见到了村谷女士家的女佣了吗?”龙夫像是才想起似的急切地问道。

“这个嘛,也是说来话长。还是喝着茶聊吧。”

“哦,好。”

两人说着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典子心里美滋滋的,简直难以自持。

商业街走到一半,龙夫又转身走上街道左侧一段不太高的台阶。

“哎?你要去哪里啊?”典子站在台阶下喊道。

“不是说去喝茶的吗?”龙夫在台阶上回答。

典子跟了上去,见那里不是一家提供咖啡的吃茶店,而是纯日本风格的茶室。里面摆设着整套盔甲,壁龛中悬挂着字画条幅,还陈列着许多陶瓷器皿。开门迎客的女侍和坐在茶炉前的女侍全都穿着袖子又肥又长的正统和服。

“啊呀,没想到你还知道这样的高雅场所啊?”

典子觉得很新奇,不住地打量着四周。

“旅途归来,坐到这样的环境里才能快速地恢复平静,不是吗?首先是客人不多,清静嘛。”

的确,这里要比吃茶店宁静得多,走进来便给人以一种能将旅途中的仆仆风尘抖落干净的轻松感觉。顾客不多,只有对面的席位上有三位年长的男子在静静地交谈。

“你常来这儿吗?”

“嗯,时不时地会过来坐坐吧。”

“哎?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小老头嗜好。”

典子嘴里挖苦着龙夫,可当她双手捧起女侍端来的粗陶茶杯望着里面的绿色茶泡【32】时,立刻就感到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龙夫端起茶杯发出阵阵啜饮之声,随后答道:“怎么样?我的嗜好可能不入你的法眼。就在这里听听你的旅途见闻吧。”

说完后,他又大口大口地嚼起盘子里剩下的羊羹【33】来。

“你看你,吃也没个吃相。”典子看着龙夫狼吞虎咽的样子嗔怪道。

“你懂什么?文绉绉的是吃不出味儿来的。和茶一起嚼着吃味道最好。先别管这个了。说说吧,在丰桥见到了村谷家的女佣了吗?”龙夫两眼闪闪发光地问道。

“没有。”典子摇了摇头。

“没在家吗?”

“广子根本就没从东京回老家去。”

“什么?没回家?”龙夫将羊羹咽了下去。

“说是不会回家的。我见到了她父亲,她家里的情况好像挺复杂的。”

典子简要地说了一下她在广子家里的见闻。说着说着,眼前就又出现了给倒放着的自行车轮胎抹胶水的川村寅治的模样,以及站在一旁眉毛倒竖的广子的后妈。就连当时照在他们脸上的阳光也都得到了清晰的还原。

“是这样啊。”

龙夫以手支颐听着典子的叙述,听完后,他掏出了香烟。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典子想象中的失望。

“你说广子是不是很可怜?她到底到哪里去了呢?”典子似乎有意要引起龙夫的兴趣似的问道,但她自己反倒显得有些泄气了。

“谁知道呢?”

龙夫稍稍歪斜过身子,吐了口烟,眯缝起双眼。这是他考虑问题时的毛病,但也并不太严重。典子心想:或许他正在建立某种设想吧。

“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弄清了一些事情。”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龙夫又开口说道,“就是关于亮吾失踪的事,在那条线路上的调查已经以失败而告终了。以前我曾经去找过的那个在小田原车站工作的朋友,今天打电话来了。他调查了那时‘出云’号列车在各个车站所出的车票数量,结果仍是一无所知。”

随着说话调子的改变,龙夫将身体的姿势也重新转向了典子。

“嗯,这个先暂且放下。你的那封信,我看得兴趣大增啊。你虽然辛苦了一趟,可我觉得你大老远的这一趟实地调查不虚此行啊。”

“有这么大帮助吗?”典子盯住龙夫的眼睛,问道,“好啊。那么你就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你这么感兴趣呢?”

“明确了畑中善一的创作笔记被人借走了就是一大收获。虽然不知道是谁借走的,这一点有些遗憾,但也很有意思,就看你怎么来看待了。”

典子理解龙夫所谓的“有意思”,不就是解开谜团过程中的乐趣吗?可是,仅仅沉湎于此又于事何补呢?

“就这些吗?”

典子透露出了不满意的口气来,龙夫听了赶紧摇头。

“不,主要不是这个。最吸引我的当然是你寄来的那张照片。”

他所感兴趣的,果然是那张照片。

“我洗耳恭听。”典子将双肘搁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又将下巴搁在了手指上。

“首先,畑中善一的妹妹有关照片所说的话就很有意思。且慢,且慢。那张照片我带着呢,我们边看边说。”

龙夫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信封。不用说,那就是典子在犬山的旅馆里寄出的那封信。龙夫随即从信封中抽出了那张照片。

一对青年男女和一个小男孩站在古寺门楼的背景之前。青年男女笑得很开心。这是一张已经褪了色、略带深棕色的照片。典子看到了这张照片,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位于浓尾平原上的那个农家房舍。

“这个门楼,”龙夫用手指着照片说,“曾经还是石川五右卫门【34】的藏身之所呢。歌舞伎中不是有那么一出吗?五右卫门手持大烟管,‘天下绝景、天下绝景啊’地大呼小叫的。”

“那些插科打诨就免了吧。快说说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