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第4/7页)

“林鹤鸣突然被扣,戴处长慌了,以为林鸿鸣窃车案暴发了。当戴处长心情极度不安的时候,陈处长趁机以关心同僚的姿态出现,秘密告诉他,林鹤鸣是因为马歇尔特使失车案被警方逮捕了,他在严刑审讯下,又供出自己曾盗窃过一辆吉普车,它的引擎号码为四四三五七五,已经证实是美军顾问团的失车。

“戴处长听到陈处长的这番话,好像晴天响起了霹雳。他意想不到林鹤鸣会牵连到马歇尔特使的失车案件的旋涡里,又牵连到自己身上来。这个轰动全国、震惊中央的大案件,谁碰到谁倒霉。戴处长惊得六种无主,又见陈处长说得那样内行,而且知道引擎号码,他信以为真,请求戴处长从中替他解围。

“陈处长开始假装为难,后经戴处长夫妇一再央求,最后答应为他上下奔走,买通警方人员,掩盖罪证。为此,戴处长花去五十两黄金,但全部装进了陈处长的腰包。那辆四四三五七五号引擎的吉普车,名义上被警方没收,归还美军。其实只是改头换面由戴处长的车房转到陈处长的车房,成为他敲诈勒索的战利品。不过事后戴处长也知道上了他的当,但是陈处长掌管人事,毕竟大权在握。戴处长管总务,其中漏洞很多。为顾全利害起见,他对陈处长也无可奈何,只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程科长说完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地位显赫的大官员会做这样的勾当!”

李丽兰笑着说:“这叫大鱼吃小鱼。这个社会的逻辑,就是弱肉强食,有什么奇怪呢?”

李丽兰说完之后,换调一杯咖啡牛奶,送到程科长面前说:“来,先喝了它。把不平之气压一压再说!”

程科长饮罢咖啡牛奶,笑对丽兰说:“恭敬不如从命!”又接着说如何逮捕林鸿鸣的事。

“我从陆军总司令部回来之后,马上布置秘密逮捕林鹤鸣的工作。经过周密调查,知道林鹤鸣的家确住在义民里四十五号,和戴处长公馆距离不远,所以他三餐都在家里吃饭。义民里是个小巷,出巷子就是大街。

“当大中午,余警官化装一个部队的副官,身穿一套笔挺的哔叽军装,外被一件军大农,手上提着鞋盒、帽盒和包装好的绸缎布匹。来到林鹤鸣家中。林鹤鸣刚吃完午饭,听到有人找他,心情非常紧张。因为昨天傍晚无意中听了戴处长的几个勤务员的谈话,知道戴处长对他有怀疑。他做贼心虚,终日忐忑不安。现在看到一个陌生人来找他,不禁警惕起来。

“余警官递了一根三五牌香烟给他,他笑着脸说:‘要客人请烟,这怎么可以呢?’“余警官说:‘自己人嘛,何必客套。’“林鸿鸣连忙斟茶让座。

“坐后,余警官说明来意。他说:‘我刚才从戴处长那里来的,他叫小弟来请老兄为张军长开一趟车,送军长到下关码头。’“林鹤鸣不断端详着对方,就问:‘老兄贵姓?’“‘敝姓马。’

“‘荣任何职?’

“‘张军长的随从副官。’

“林鹤鸣想,做个军长,为什么自己没有车,而要向处长借车?他觉得可疑。便笑着问:‘张军长是哪一军的?’

“‘是七十八军,部队驻在苏北涟水前线,后方留守处在江北浦镇。因为他的姨太太在浦镇等他,今天下午他要从浦口过江到浦镇。’“林鹤鸣还没有打消顾虑,又接着问:‘他在南京没有公馆吗?’“‘他的老家是湖南,他的太太和姨太太都是上海人,所以在上海静安寺路有两幢大洋房,南京没有。他和戴处长是黄埔军校同期同学,又是湖南同乡。’“林鹤鸣又试探说:‘麻烦老哥,实在不过意,只要叫小勤务来就行了。’“‘对!处长本来叫小秋来请你,因为张军长要我到街上买东西,因此顺路来的。’“一连串澄清式的询问,林鹤鸣见对方说得那样内行而又通情合理,再看到马副官买了许多东西,便顾虑全消了。他倏地站起来,披上一件军大衣,兴冲冲地对余警官说:‘好,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巷口,到了大街,只见街旁停着一辆小吉普。当他两人并排走到车子旁边时,余警官停了下来,很客气地说:‘请上车吧!’“林鸿鸣看到苗头不对,正想先发制人,拔出别在腰间的白朗宁手枪,但枪未出鞘,就发觉已有两支枪口顶住脊背,前面也有两支手枪抵住胸口,他只好慢慢举起双手。一个探员立即解除了他的武装,扣上手铐。林鸿鸣被带上车后,车子开走了。

“到了警察局,我马上对他审讯。林鹤鸣的态度开始非常强硬,一问三不知。等到把他在旅馆里以林九皋的署名写给窃犯的那张留字条摆在他面前时,他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个人叫刘振亮,四川内江人,是我的小同乡,去年在上海才认识他。他经常到南京来。据他说,他过去在远征军里当翻译官,跟着一个美军中校。一次,在缅甸丛林作战中,他所在的部队被日军包围了,这位中校不幸在交战中负伤了、刘振亮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偷越日军重重包围圈,把这位中校背了出来。近来,这位美军中校奉命回国,因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把一辆私人专用的吉普车送给了他。’“‘最近刘振亮要想结婚,需要用款,想把车子出卖,刚好我的主人戴处长要车子,我替他介绍,约定崭新的型号,价钱五十两黄金。想不到戴处长中途变卦,所以我写了这张条子通知他,叫他不要把车子开来。’“当时我听了很恼火,禁不住拍案而起,对他说:‘林鹤鸣,你太欺人了!这些胡诌骗得了谁?你要知道,这里是阎王殿!你尽是鬼推磨,磨了半天,浪费我大把宝贵时间,不能解决半点问题!’

“我接着对大家示意说:‘好,你们都退出去,我跟他对谈。’大家退出以后,我关上门,对林鹤鸣说:‘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元帅的汽车昨晚在励志社停车场被窃,你知道吗?’

“‘知道。’

“‘你从哪里听到的?’

“‘今天早上,各家报纸都有登载。’“‘好!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对你最不幸的消息。偷车的就是刘振亮,你和他是同伙。你在一个月以前曾经偷过美军顾问团的一辆吉普车,引擎号码是四四三五七五。’“我这句话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插林鹤鸣的心坎,林鹤鸣唰地脸色惨白,两手发颤。看他那样害怕的样子,我认为正是火候了,就改变温和的口吻对他说:‘林鹤鸣,你不要过分顾虑,这里有一条生路,我很想超度你。不过你要相信我。’“这时林鹤鸣睁大了两只眼睛,伸长脖子,全神贯注静听我发言。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盗窃美军顾问团这辆吉普车,我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只有我晓得。所以叫他们出去,我和你单独对话,目的是想超度你。我不打算追究你的窃车案件,你要绝对相信我。现在我全部的力量主要集中在破获马歇尔的失车案件上,一定要把窃犯刘振亮抓到手。我从你在旅馆里给他的字条上看,相信你只是替他介绍卖车,不是同伙,但也可能是知情的。你的一切,我可以不追究。只要能够抓到刘振亮,把失车交出来,以后整个的法律罪责都归到他身上,千斤的重担由他一个人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