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第5/5页)

红白两色的出租车停到了路边。伯恩坐进车子,把地址报给司机。他往后座上一靠,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伯恩完全没料到,林德罗斯和他谈话时压根就没提进中情局的事。晚餐的席间,伯恩开始逐渐认识林德罗斯这个人,这与他们俩当年共同执行外勤任务时的相互了解完全不同。林德罗斯正在由内而外地改造中情局,这让他在自己的组织中成了个孤独者。老头子对林德罗斯的信任可谓毫无保留,决不动摇,他在林德罗斯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但局内七位主管构成的高层却很害怕林德罗斯,因为他们的未来都掌握在此人的手中。

林德罗斯有个女朋友名叫莫伊拉,除此之外再无亲近的人。他对伯恩的情况特别地同情。“你是回忆不起自己的生活,”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时林德罗斯说道(后来他们经常聚),“我的生活却根本没什么好回忆的……”

他们两个人都曾蒙受过难以磨灭的巨大伤害,也许正是这一点下意识地吸引了自己。在同样残缺不全的两个人之间,产生了友谊和信任。

最后,一个星期之前,伯恩向乔治敦大学请了病假。他给林德罗斯打过电话,却联系不上这位朋友。谁也不肯告诉他林德罗斯去了哪儿。伯恩很怀念他的朋友,因为林德罗斯会耐心而理性地去分析伯恩越来越不理性的精神状态。现在中情局不知为何进入了紧急封锁状态,而他的朋友恰恰处在这个谜团的核心。

一接到杰森·伯恩确已离开大楼的报告,科斯廷·魏因特罗布——自称桑德兰医生的那个人——就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他的东西,放进一只黑皮公文包带有衬里的外侧夹层。公文包内的空间分隔成两大块,他从一个隔层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随即将其启动。这可不是普通的笔记本电脑,它经过了魏因特罗布这位微型化专家(微型化是他从事人类记忆研究时的兼修学科)的亲手改造。他将一部高清晰度数码相机接进笔记本的火线接口,调出四张放大的照片——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诊察室。他利用照片对照面前的景物,确保每样东西的位置都和他进入诊所时分毫不差。他是在伯恩到达前十五分钟进入这间诊所的。收拾停当之后,他关上灯,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魏因特罗布摘掉他挂到墙上的各种证书和证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相框里的那张照片。刚才他说照片上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她的确是卡佳,他那位来自波罗的海的卡佳,他的妻子。刻意流露出的这一丝真诚帮助他骗取了伯恩的信任。魏因特罗布觉得做戏就要做得逼真,因此他才摆出了妻子的照片,而不是随便哪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他认为在呈现一段故事——假扮身份——的时候,必须在其中加入些许他本人相信的东西。尤其是面对杰森·伯恩这样的行家。不管怎么说,卡佳的照片在伯恩身上起到了预想的作用。不幸的是,这照片也让魏因特罗布想起了妻子此刻身在何处,想起他为什么无法与她相见。有那么一会儿,他的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连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他猛然摇了摇头。不能再这样病态地自哀自怜了,他还有活儿要干。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真正的桑德兰医生的桌边,调出他给这个房间拍的几张数码照片。和刚才一样,他一丝不苟地仔细检查着,确保心理咨询室中的每个细节都和他进来时完全一致。离开时他不能留下自己曾待在此地的任何痕迹,这一点至关重要。

魏因特罗布的四通道GSM手机嗡嗡地响起来,他接起了电话。

“已经办好了。”魏因特罗布用罗马尼亚语说道。他本可以说阿拉伯语,那是他雇主的母语,不过双方都认为说罗马尼亚语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达到预想的效果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和雇主不太一样,似乎更加低沉沙哑。雇他干活的男子嗓音极具诱惑力,显然很擅长煽动狂热的追随者。

“那当然。我在你提供的那些受试者身上练过手,完善了疗法。约定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是否有效我们很快就能知道。”那人的声音本来总显得颇不耐烦,此刻却透出了一丝担忧。

“相信我,我的朋友。”魏因特罗布说着挂掉了电话。

他继续手头的工作。收拾好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和火线线缆,然后披起花呢大衣,戴上了浅顶软呢帽。他单手抓起公文包,用苛刻的眼光最后扫视了一遍房间。他从事的工作极为专业,绝对不允许出错。

他感到满意,合上了电灯的开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悄悄溜出诊所。在走廊里他瞄了一眼手表:下午四点四十六分。刚超出三分钟,还在雇主限定的时间范围之内。伯恩说得没错,今天确实是二月三日星期二。桑德兰医生星期二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