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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伦先生又踌躇了一下。
"劳斯家的人回到别墅,莫里斯爵士冲下楼来向他们展示这件装在金绿两色盒子里的宝物。除了年轻的嘉妮丝小姐说很漂亮以外,其他人都一反常态的缺乏热情。劳斯太太说这纯粹是浪费钱。莫里斯·劳斯爵士有些恼火,他恨恨地说要回书房去清静会儿。其他人都睡觉去了。
"但是有两个人却没睡着。"格伦先生倾过身子来,轻轻敲打着桌面。他太专注于叙述,已经忘了他的咖啡已经凉了。"霍拉提沃先生,就是那个托比,承认他在凌晨一点钟起来给奈尔女士打了电话。'哈!'检察官说,'你无疑是在忍受爱火的煎熬了?'霍拉提沃先生忿而变色说他没有忍受任何邪火的煎熬。确实不算是一条线索,但是很明显气氛不太对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你觉得呢?"
"不一定。"德莫特说。
格伦先生冲他眨了眨眼,"你不赞同?"
"先不管这个,接着讲。"
"嗯。他下楼去打电话,然后回来、上床睡觉。房子里漆黑一片,他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他看到莫里斯爵士的书房门下透出灯光,但他没去打搅他父亲。
"与此同时,劳斯太太也辗转难眠。她并不是为了买鼻烟壶这件事而烦恼不安,但是这的确让她有些烦。她睡不着。凌晨一点一刻--记住这个时间--她起身下楼来到她丈夫的书房。表面上是去劝他上床睡觉,实际上正如她承认的那样,是去温和地训诫一番这个一时心血来潮花大笔钱买回个玛瑙小玩意儿的人。"
格伦先生的声音变得像演员一样又高又尖。"结果!"他突然咬了咬手指,说,"她发现他坐在桌前……死了!
"他的脑袋被挂在房间壁炉架上的一条拨火棍打了九下。他当时正背对房门坐着,写关于那个鼻烟壶的描述。鼻烟壶就放在他面前的便签上。但是还有一点!有一下击打--不知是偶然的还是故意的--正好落在玛瑙鼻烟壶上,把它打得粉碎!"
德莫特吹了一下口哨。
"要了这老家伙的命还不够,"格伦先生说,"还要把他的宝贝给毁了。也许只是碰巧了吧。"
德莫特越来越疑惑。"瞄准像某人的脑袋这么大的目标却偏偏打中了他面前一只小小的鼻烟壶,"他说,"这可不太容易办到。除非……当然了……"
"除非什么,亲爱的医生?"
"没什么,接着讲。"
格伦先生本来已经欠起身子做侧耳倾听状,他那暴凸的眼睛死死盯着德莫特,现在又跌坐回来。"这起犯罪非常残忍,"他说,"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表面上看,简直是疯子的行径……"
"胡说,"德莫特略带嘲讽地说,"正相反,这是非同寻常的。"
"非同寻常的?"
"是的。原谅我打断了你,请继续。"
"没有东西被盗。"格伦先生说,"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作案的人很熟悉房子,知道壁炉边通条架的位置,知道这老头有点儿耳背所以不会察觉有人从背后靠近他。劳斯家是快乐的一家人,几乎都是法国人。我向你保证这一点!当然了,发生这样的事,他们非常震惊。"
"然后呢?"
"他们去找奈尔女士,他们都很喜欢她。据说犯罪事件发现以后,霍拉提沃先生和嘉妮丝小姐都立刻决定去见奈尔女士。值勤警察拦住了他们,并告诉他们在警长赶到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这座房子。我甚至听说嘉妮丝小姐一再溜出房子,但是很明显她没有见到奈尔女士。
"警长赶到了。好啦!他盘问了他们。好啦!他们问他们能否见一下奈尔女士。警长表示可以派一个人去请她过来。那位对工作无比热忱的警察就被派去执行这项任务了。很走运的是他带着一盏灯。她的房子就在对面,你可能听说过或者在报纸上看到过了……"
"是的。"德莫特承认道。
"这位警察,"格伦先生把肥胖的双肘都支在桌子上托起他那张难看的脸,"打开大门,走上小径。在那条小径上,正好在奈尔女士的别墅门外,他发现了……"
"什么?"格伦先生停住话头,对方问道。
"一条粉红色的缎带,就是女人用来系在长裙或者睡衣上的那种,上面还略带血迹。"
"我明白了。"
又是片刻的停顿。"但是这位警察非常狡猾。他把缎带塞进口袋,什么都没讲。他按了门铃。很快两位女人来开了门,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她们的名字是……"这时格伦先生掏出一本小小的记事本,举在眼前凝视着:"伊维特·拉杜尔,奈尔女士的女仆,还有塞莱丝汀·布歇尔,厨师。她们在暗处向他低语,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保持安静,她们把他带到楼下的房间并且解释她们刚刚看到的一切。
"伊维特·拉杜尔讲了她是如何被一阵响动惊醒,她走出房间,看见奈尔女士溜回房子。伊维特有些惊慌(尽管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她叫醒了塞莱丝汀·布歇尔--那个厨师。她们悄悄溜下楼,溜进了奈尔女士的卧室。透过浴室的玻璃,她们看见奈尔女士蓬头散发气喘吁吁,正在拼命洗去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并试图用海绵擦去一件腰带已经丢失了的白色蕾丝睡衣上的血点。"
格伦先生迅速地扭头扫视了一下。
东永饭店露台上的人多了起来。正逐渐下沉消失在森林大街尽头松林中的阳光照耀着他们。
德莫特·金洛斯想道,那是一副无比生动的景象:鬼鬼祟祟暗中窥探的仆佣们,映在一面面镜子中的紧张不安的脸。对警察而言,这是一个邪恶的夜晚;对他而言,这是一个邪恶的心灵。这时,他停止了思忖,只说了句:"然后呢?"
"哦!我们这位警察让伊维特和塞莱丝汀保持绝对安静。他大胆的走上楼,敲了敲奈尔女士的卧室房门。"
"她在睡觉吗?"
"正相反!"格伦先生带着一种赞叹的语气回答道,"她正在穿外出的衣服。她解释说就在几分钟之前霍拉提沃·劳斯先生刚刚打电话叫醒她--注意,是另一通电话--告诉了她这起悲剧。在此之前,她什么也没听见。既没有听到警笛声,也没有听到大街上的吵闹声。什么也没听见!
"亲爱的医生,她的演技简直太绝了!她得知莫里斯·劳斯爵士的死讯,显得无比震惊,潸然泪下!她惊讶地张大了嘴、睁大了眼睛!就像一朵纯洁无辜的玫瑰花,哈!她那件白色的睡衣挂在衣橱里,紧挨着的浴室里的镜子上还蒙着她拼命洗去那老头血迹时的水雾!"
德莫特感到一阵不快,插了进来:"你们那位警察呢?他干了些什么?"
"他暗中窃喜,但还是一本正经问她能否到对面去安抚一下她的朋友们,然后找了个借口落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