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无形之物(第5/6页)

我锁好大门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紧张。年迈的阿尔弗莱德·杰诺克爵士如此警惕小心,我原本还怪他小题大做、疑神疑鬼,但现在想来,完全可以理解了。我不禁突然想到,他是否对这把匕首作祟的悠久历史有所了解。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更衣后,看了一会儿书。然后便下楼,吩咐当班的管家给我来点儿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虽然我浑身酸痛,但半小时后,我还是出发前往博通垂。因为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急于验证。我到达时还不到八点半,照相馆的百叶窗还没拉开。我无心等待,便开始敲门。摄影师出来开门时没有穿外套,显然还在准备早餐。我用三言两语向他说明,我需要立刻借用他的暗房,他痛快地答应了。

我带来了用闪光灯拍下的胶片,准备工作就绪后,我立刻开始冲洗。最先被我放入显影液的并不是已经曝光的那卷,而是我在黑暗中等待时拍摄的那些。你们看,当时镜头盖一直开着,整个祭坛都在拍摄范围内。

我做的关于‘无光摄影’的实验,你们都知道吧。当时还是X光给了我灵感。但你们一定明白,虽然我试图冲洗这些未曝光的底片,但最后会得到怎样的结果,我一无所知。我只是暗自希望能够在照片上有所发现。

抱着这样的希望,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泡在显影液中的底片。只见照片的上部出现了一片漆黑的颜色,而后出现了一些模糊曲折的东西。我拿起底片,对着光细看。那些东西非常小,而且只出现在最后的几张照片中,但就像我刚才说的,照片的清晰度很差。即便如此,我也十分兴奋,迅速将照片放回到显影液中。

又过了两分钟,我一直注视着那张照片,期间把它拿起了一两次,凑近细看,但仍然想象不出那是什么东西。而后,我恍然意识到,那是四处移动的十字形刀柄。照片拍摄得十分模糊,我不敢草率下结论,但我必须承认,这个猜测已经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了。

我又用显影剂泡了一会儿,然后就把底片放入了海波定影剂中,开始冲洗其他照片。很快,底片就冲洗完成了,角度和景物都和我前一天拍摄的那卷底片类似,只是光照不同。我把曝光的和未曝光的底片一起在水龙头下冲洗了几分钟,然后把它们放在甲基化酒精中浸泡。十五分钟后,我把照片拿到摄影师的厨房,放进烘箱烘干。

趁着两组照片烘干的时候,我和摄影师把我在白天拍摄的那卷底片放大了。然后,又将我刚刚冲洗的那卷放大,迅速冲洗好。

完成后,我拿着照片走到窗边,从拍到匕首影子的那张开始仔细查看。虽然照片已经放大,但我还是无法确定照片上的小点就是灵异的匕首。我不想草率地下定论,于是就把这张照片放在一边。

我拿起另外两张放大的祭坛照片,开始比对。我看了几分钟也没有发觉有任何不同之处,而后我突然有了发现。在第二张照片中,也就是我用闪光灯拍摄的那张,匕首不在刀鞘中。但我十分确定,就在我拍摄这张照片的几分钟前,匕首仍在原地未动。

有了发现后,我开始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法比对两张照片。我从摄影师那里借来一把卡尺,用它来测量两张照片中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我有所发现,心中一阵狂喜。我扔下卡尺,付了冲印费,走出照相馆。我拿着三张放大的照片,一边走,一边把它们卷成卷儿。转过街角,我很幸运地叫到一辆出租车,很快就回到了城堡。

我急匆匆地回到我的房间,把照片放下,转身下楼去找阿尔弗莱德·杰诺克爵士,却遇到了乔治·杰诺克先生。他告诉我,他父亲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需要卧床休息,还叮嘱说除非他在场,否则不准任何人进入教堂。

乔治抱歉地为他父亲开脱,说阿尔弗莱德·杰诺克爵士有些过于谨慎了。但考虑到所发生的一切,我们必须承认,他的谨慎是十分必要的。他还告诉我,在管家被刺事件发生前,他的父亲就十分小心,总是亲自拿着钥匙,除了做礼拜,教堂一直上着锁,清洁工每两周进入打扫一次。

我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赞同,等年轻人一走,我就拿着复制的钥匙,去了教堂。我走进去,锁上门,之后便开始动手做一些古怪有趣的实验。实验成功证实了我的猜测,于是,我兴奋不已地离开了。我打听乔治·杰诺克在哪儿,被告知他在晨间起居室。

‘跟我来。’找到他后,我对他说道,‘我有些极其怪异的发现想给你看看。’

他大概十分迷惑,但还是跟上了。我们一边走,他一边开始发问,而我只是不住地摇头,要他稍等一下。

我带路来到兵器室。我指着一个穿着一半盔甲的假人,要他抬着一边,我抬另一边。他一头雾水,但还是点点头,于是,我们一起将假人抬到教堂门口。当他看到我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时,表现得十分惊讶,但他还是走了进去,显然是在等我开口解释。进入教堂后,我锁上了门,沿着过道,将盔甲人偶推到圣坛围栏的门前,然后把它放下,立在了圆木底座上。

‘退后!’乔治刚要进入圣坛围栏上敞开的门,我大叫道,‘我的上帝啊!你可千万不能那么做!’

‘做什么?’听了我的话,他又惊又恼地问道。

‘等一分钟。’我说,‘站在旁边看着。’

他向左边跨了一步,我抱住人偶,让它面对圣坛,靠近圣坛围栏的门。然后站到右边,用手推着假人,让它略微前倾,顶开围栏活板门。与此同时,假人遭到重重一击,一下子摔到了过道上,盔甲哐啷一声,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面。

‘我的天哪!’乔治脸色苍白地喊道,飞快地从圣坛围栏旁跑开了。

‘过来看看。’我说着,走到躺在地上的假人旁边。它上臂上穿戴的盔甲都被摔歪了。我俯下身,用手指着它厚厚的护胸上,赫然插着那把‘悲之匕首’。

‘我的上帝!’乔治再次叹道,‘上帝啊!是那把匕首!假人和柏勒一样,被刺中了!’

‘是的。’我回答说。只见他飞快地朝圣坛入口瞥了一眼,但我敢打赌,他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来看看匕首是如何射出的。’我说着,率先走到圣坛围栏旁,从圣坛左面的墙上摘下一支装饰用的长形的铁器,有点像一把短矛。我把铁器的尖端插入圣坛左边门柱上的一个小洞里,一用力,门柱露出地面的部分从中间分开了,一部分倾向了圣坛,但底部有铰链连接,另一部分仍稳稳地立在原地。门柱倾倒的同时,‘咔嗒’一声,一块地砖向一旁滑开了,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浅槽,大小刚好可以容纳这根门柱。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作为杠杆的短矛上,门柱倒入浅槽,只听清脆的‘咔嗒’一声,仿佛是钩住套环后结实的操作弹簧绷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