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你,依然是那种心跳的感觉(第2/3页)

然后又是火柴的光芒,不过这次不是一根火柴,而是五六根火柴共同烘托出的明亮的、几乎是刺眼的火焰。举着火柴的人仍然穿着浅黄色的短上衣和浅灰色的裙子,同样露着脖子,但是那张面孔变形了……她的眼睛成了棕色,她的头发成了黑色——就像神秘失踪的矮小女人。她的嘴角是同一种嘲讽的笑容。她把火柴举到面前,痴迷地盯着火焰。安德烈呆了,也愣愣地盯着轻微摇晃的火焰。突然间,在那把火柴即将熄灭的时候,她一抖手,一道白光滑落。

可是那道白光并没有消逝,反而照亮了整个小木屋。不对,不是火柴的光芒!是成群火焰的浅蓝色光芒!那些邪恶的火苗像蜥蜴、蟾蜍、毒蛇,在小小的棚屋中爬行跳跃,转眼就占领了木料堆和侧面的工具架子。

露着白皙脖子的女人并没有扭头,仍然望着安德烈藏身的土坎方向,她的脸上仍然是一抹嘲讽的笑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背后火焰的热度和恶毒。不,她肯定感受到了热度,因为她正伸手解开短上衣的扣子……

安德烈跳了起来,顾不上喊叫,径直冲向小木屋。几秒钟的时间,安德烈绕过另一个土丘,到了门口。粗陋的木质房门没有任何装饰,门左侧贴近边缘的把手也是木头的,把手下面是一个简单的插销,而且处于松开的状态。安德烈顾不上多想,用力一推,闯了进去。

安德烈环顾四周,惊呆了!不仅仅因为舔舐着各种木制品的火焰让他眼花,不仅仅是因为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窒息……

小木屋里空无一人,女人不见了!安德烈揉了揉眼睛,面前的小房间里没有,身旁的房门后面没有,头顶的房梁上没有,脚下的地板下面也没有!

火焰已经到了安德烈脚边。安德烈竟然闭上眼睛,祈祷这是一场噩梦。再次睁开眼睛,仍然只有狂妄跳跃的火焰。他丧失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冲向木柴堆,从地上拾起一根已经有一半在燃烧的木棍,疯狂地刺向木屋里唯一能够阻挡视线的东西。木柴折断,火星四溅,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女人,没有裘皮大衣,只有他仍然攥在手上的蓝色纱巾。

安德烈的理智动摇了。刚才他明明看到了女人,而且是两个女人!小木屋的窗户和房门是仅有的出口,而且一直在安德烈的视线范围中。他从土丘后面跑出来,到达木屋门口,这几秒钟的时间同样在盯着窗户和房门。推开门口的那短短刹那,他确实看不到窗户,但是没有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开窗或关窗!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位于窗户内侧的把手仍然处于锁定的位置。窗扇被火焰照亮了,但是显然还都完好无损。

安德烈浑身大汗,不知道是惊骇的冷汗还是火焰导致热汗淋漓。他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仅仅是凭借潜意识缓缓后退。他退到了门边,那扇门靠自重已经关闭了。他迷茫地伸手在背后摸索,找到了房门把手。

拉动把手,但是那扇门纹丝不动。

安德烈惊骇地转过身,攥住把手,用力,然后两手攥住把手,使出浑身的力气。粗陋的房门仍然拒绝让路。

他瞪着眼睛。火光已经像几千瓦的电灯一样耀眼,那扇门上只有一个把手,没有门锁,没有插销,没有搭扣。他甚至能够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外面空无一人。

他再次用力,强健的胳膊上的肌肉鼓涨了起来,如同憋足了劲的气缸。木制的把手向火车司机投降了,“咔嚓”一声,整个把手从门扇上脱落,安德烈狠狠地摔了一跤,火焰烫伤了他的头发。

安德烈急忙跳起来,因为疼痛而恢复了理智。他用手指去抠门缝,用脚踢,但是毫无用处。那扇门似乎故意要和他作对,只是发出凄惨的、刺耳的声音,却不肯打开通道。

“哗啦啦——”因为受热膨胀,窗玻璃碎裂了,像冰雹一样喷射出去。这倒提醒了安德烈,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用手挡着脸,猛地冲向窗户。

 

被迫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站在冷风刺骨的海滩上,查尔斯警长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安德烈的故事比上一次更加荒诞离奇。

“你看到一个女人进入小木屋?”警长瞥了一眼黑乎乎的、只剩四面墙壁的木屋。

“是的,有一个女人,穿着裘皮大衣,浅黄色的短上衣,灰色的裙子,系着一条蓝色的纱巾。”安德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条被烧坏了一角的纱巾。

“那么你看到她的面孔了?”查尔斯悄悄地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是的,起初是那个女人,然后又换成了上次我追踪的矮小女人……”

“到底有几个女人?矮小女人什么打扮?”

“我不知道——我是说不知道有几个女人,我完全糊涂了!”安德烈几乎是愤慨地嚷道,“什么打扮?不管有几个女人,她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

查尔斯又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然后是第二个问号。

“好吧,可是你并没有看到小个子女人出现在外面。你怎么知道她个子矮?”

“因为我看到了她的面孔!”安德烈的脸上满是烟灰和凌乱的伤痕,在灯光下显得狰狞可怖。

“所谓的‘第一个女人’不能化妆成矮小女人吗?你说中间有一段时间漆黑一片。”

“你能让一个女人的脸变窄和变长?让她的脖子变粗?”安德烈立刻感到后悔,为什么要提到要命的脖子!

果然,查尔斯又在小本子上写了一行,外加第三个问号。

“不管有几个女人,你闯进屋子的时候都不见了?”

“是的……”在这个关键的问题上,安德烈不由自主地开始动摇,他的声音犹豫而颤抖。

第四行字,第四个问号。

“你进入屋子的时候已经起火了?”

“当然!肯定是那个女人把油灯里的油撒在了柴火堆上,我进去的时候已经不可能扑灭。”

“哪个女人?”查尔斯冷漠地盯着坐在石墩上、比自己矮一截的安德烈,就像小学教师训斥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安德烈无奈地挥了挥手。他半弓着身子,垂着头,时不时地偷窥不远处仍然冒着热气的小木屋的废墟。他焦躁地用鞋子碾着脚下的沙地,“刺啦刺啦”的声音和海水的声音遥相呼应。可怜的安德烈,大衣的肩膀和右手袖子上有好几个大口子,黑色的煤灰、深棕色的枯叶、浅棕色的泥土、破口中暴露出来的深蓝色制服……

查尔斯的心中有一丝怜悯,但是他是一名警察,不是医生。

“好吧,你看到起火,冲进小木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你不想被烧死……可是,你为什么不拉开门,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