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密歇根州,2000年9月(第2/6页)
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站在车道几分钟都没动,抬头看她的窗户,不知道房间是不是跟以前一样。车库的门没关,里面好几个大桶子装满冰块,那是他放酒的地方,还有矿泉水、汽水和其他饮料。我拿了一瓶维诺汽水。这是他欠我的,拿他一瓶姜汁汽水算便宜他了。是我救了他一条命,还有他家、他的生意,和他的家人。他那辆旧的宾士还停在另一头,想必只要健身房生意好起来,就会换车。接着我注意到后车窗上贴的贴纸。
密歇根州立大学。
上面还有一张……密歇根大学。
我知道他儿子亚当,那个足球明星,就是去上州立大学。要是记得没错,那也是他的母校。第一次见面,就听过他大吹大擂过。这样的话,车上到底为什么还有密歇根大学的贴纸?
天才,原因只有一个。
不过还是要给他拍拍手。伦敦的艺术学校?反应还真快。
我甚至不会怪他。
已经骑了这么远,去安娜港只要再骑四十里就好。就在这个晴朗的九月下午,我来到像是校园的地方,附近都是学生,大家都背着背包。到处都是黄蓝相间的T恤,还有年轻的笑脸。
走上政府街,看到很多栋房子,最大的一栋前面还有八根巨大的廊柱,旁边就是那个博物馆。我终于停车,下车找地图,看起来艺术学院在北校区,完全是另一个地方。我又上了车往那里去,路上经过很大的医院。医院看起来有点眼熟,一定是九岁的时候来过,去看那些所谓的专家,想让我开口说话。
路上老是有蓝色的公交车来回跑,我想这应该是学生在两个校区之间来回的交通工具。我继续走,来到艺术学院。整栋楼是金属和玻璃,到了傍晚,里面已经有灯光透出来。
我又把车子停下,走进艺术学院。里面的学生……看起来好像跟总区的不太一样,比较悠闲,也比较会打扮。该死的,她们看起来就是比总区的学生好看,也更时髦。这些人毕业以后赚不到钱,但是起码过得比较快乐。
我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的。要是生活没有这样天翻地覆,再让我过一年正常的高中生活,我现在就会在这里。
没料到这里居然这么大,所以不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办。在纸上写名字,到处问人?
不,先不要。我决定先出去骑车,继续找。上了山坡,找到一栋很大的宿舍。北校区好像只有这一栋是宿舍,艺术学院附近也只有这一栋。我猜她应该就住这里。
宿舍柜台后面有两个女人,两个都像学生,这个地方好像只有二十来岁的人。我走过去比了写字的手势,她们先对看一眼,接着总算拿出纸笔。我写下“艾米莉亚·马许”,还在后面加了问号。
一个女人拿过去看了一眼,“好吧……嗯……”接着看看旁边的人,“我应该不能这样……不过你何不直接上楼,自己在她门口留纸条好了。谁知道,说不定她在房间里呢!”
接着她告诉我怎么上六楼。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搭电梯来到六楼,接着找她们给我的房门号码。每过一个房间,就听到里面在放音乐。最后到了,我敲敲门,没人应。
我就在走廊上坐下,背靠着冷硬的墙壁。两边都有音乐声,我又累又饿,不知道来这里究竟是不是对的。说不定不能这样,不能就这样消失一年又跑回来,还觉得她说不定一见到我,就赏我一个耳光。我把手臂靠在膝盖上,头靠在上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麦可?”
是艾米莉亚,她看起来好漂亮、好迷人。这是当然。她身穿黑色短裤、黑色无袖上衣,加上黑色的工作靴。头发斜斜绑在一边,不过还是有点乱。
我站起来,跟她面对面,就在她的宿舍走廊上,我们已经一年没见了。上次从她身边逃开,我什么都没说。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艾米莉亚开口。
我鼓起勇气。
“你见鬼的把自己的头发怎么了?”
我坐在她床上,她坐在书桌前面。我看着她看我画的图,了解我去年一整年的经过,从我离开那天开始:往东走、第一次作案,最后在纽约落脚:然后是康涅狄格州的恐怖事件;再来是往加州去的长征,还有加州的每一件事。
过去几天还来不及画,包括露西的事,再来是克利夫兰的三条命案,接着最后突然决定来这里找她。
就算是这样,画得也够多了。
艾米莉亚边看边掉泪,一页一页仔细看。我觉得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人懂我,了解我经过的事,这样就够了。
等她看完,把纸页都收好,小心放回信封里。
艾米莉亚抹抹脸说:“所以你想告诉我,是我爸害你这样的?”
我轻轻点个头,不是这么简单,但是差不多了。
“你变成……专开保险箱的小偷了,所以才要离开?”
没错。
“要收手了吗?”
我无法回答。
“一开始为什么要答应?”
一切都是为了你。可是我不想告诉你。
“你知道吗?”艾米莉亚靠过来,“你画那些图的感觉……好像你整个人都投入在里面。”
我别开头,看着窗外渐渐变暗。这一天还真漫长。
“麦可,你看着我。”
我转头看她,艾米莉亚递给我纸笔。
“为什么要这样?”
我在纸上写下:我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你有,你明明就有。”
没有。我还在下面画线强调。
“还有别的……”
我吞口口水,闭上眼睛。
“跟你经历的事情有关……就是你小时候的事,对吧?”
话题一下就改了,这也不奇怪。世界上只有她能这样。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艾米莉亚说,“我妈自杀、我去年夏天的事,什么都说了。”
我摇头,不是这样……我来这里不是要这样。
“记得吗?你说我们有很多共同点。如果是真的,我怎么知道?你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我指向她手里那沓画纸,都画在里面。
她不买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你永远都不说吗?”
我没动。
她深呼吸好几次,伸手拉住我的手,接着又放开。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只对你有这种感觉。努力要忘记,因为这实在……实在没道理啊,你知道吗?可是我对天发誓,要是你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把你踢出去,你就永远别想看到我。现在就告诉我!”
窗外有车开过,还有行人经过。我坐在她床上,腿上摆着笔记本。我又开始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