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之邀(第3/6页)



  “你是说那些歹徒和贪污者吧!”

  他抬起眼睛,叹了一口气,“你爸爸是一个太讲原则的家伙——几乎无懈可击,没有人能完全符合他的标准,连他自己也不行。”

  “但就迈西这案子而言,如果我看过的材料基本属实的话,你应该站在另一边的。”

  他又皱紧了那满是皱纹的脸,“别挖苦我,孩子。根本没有卡莱斯·达伦为原告辩护的案子。”

  但是,迈西这件案子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是为原告辩护的。

  我问道:“你在国会的朋友打算……”

  “我是有些朋友在政府工作,”他从容而快速地接着说,“不过没有任何组织是我的朋友。”

  “说得好极了。不过那位福斯特克夫人,这是她的姓吗?”

  达伦点点头。

  “难道那位福斯特克夫人不是来自肯塔基或是弗吉尼亚这样的地方?”

  “肯塔基。”

  “这就对了。她导演了这场绑架案,结果是一名强xx过她女儿的有色人被枪杀了。你被称为‘有色人种的伟大朋友’,这就是你一贯的立场吗?”

  “这纯属无稽之谈,”他厉声反驳道,那双棕色的眼睛熠熠熔闪光,“与你或其他的白人相比,我在黑人诉讼方面花费了更多的金钱和时间。别怀疑我在种族方面的信仰。”

  达伦本来就是一个易怒的人,老了以后脾气更加暴躁了。

  “难道你自己就没问过这个问题吗?大律师,你也不过是以此为借口罢了。”

  他又叹了口气,摇晃着他的大脑袋,那绺儿灰白色的额发也一起一伏,“你没弄清我的意思,我不想过多地责备那些受种族偏见影响的人,因为偏见是深深扎根在人们心里的。”

  “我明白,在我还是小孩子时,就经常听你这么说了,那时候我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没有人应该被责备,也没有人值得表彰。’不过,现在我觉得,人们是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的。”

  “这些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孩子。”他挥手叫来了一名侍者,“你能去对老板娘说一声,就说达伦先生想来两杯她特制的咖啡,好吗?”

  “好的,先生。”侍者脸上一边露出知情的微笑,一边微微点点头。

  达伦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我,“当我第一次接触这案子时,老实说,我拒绝了,因为它牵涉的不仅仅是道义上的憎恶,还有着复杂的种族问题。”

  “后来呢?”

  他耸耸肩,这次没那么夸张,“我担心如果我接下这案子,就得听从当事人的安排,发表一些有关‘有色人种低劣’的言论,要是他们这么要求我,就是找错人了。我告诉他们,我在法庭上的立场和平时不会有什么区别,而且我也决不会背离我这些年的主张的。”

  “他们的反应如何呢?”

  达伦又微微耸耸肩,“他们写信给我,告诉我他们觉得我在种族问题上的看法是对的,而且他们不反对我在法庭上仍然坚持这一看法。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辩护可以交由我全权负责。”他又耸了一下肩,“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就接下了这案子。”

  这时,侍者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达伦咂了一下嘴,径直从侍者的托盘中一把抓过自己的那一杯。我好奇地尝了尝自己的那杯咖啡,味道有些怪,里面似乎多加了些东西,不过绝对不是糖或奶油。

  “老兄,”我低声说着,尽量不让自己咳嗽出来,“他们究竟在里面加了些什么玩艺?”

  “别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一些昨晚从‘地狱之厨的澡盘’中提取出的一些浸泡物罢了。”

  达伦非常有趣:在禁酒令颁布以前,他滴酒不沾,那时他和我父亲在同一个俱乐部里,当葡萄酒瓶传来传去时,他却碰也不碰——他的理由是他要保持头脑的清醒。

  可是政府一颁布了禁酒令,他就一改旧习,开始喝酒了。不过,现在要找到足够的“原料”可不太容易了。

  我又尝了一小口,这次的味道醇厚多了,“那你又为什么要拉我这个芝加哥的警察入伙呢?”

  “你现在是暂时离职,对吧?”

  “也不完全是这样,最好还是叫外出调查吧!”

  他狡黠地眨眨眼,“我可以帮你申请一段时间的假期,你知道的,我在市政厅总还有几个朋友……”

  这话里有着丰富的潜台词,达伦曾帮不少政客打过官司,其中既有前任市长汤普森,也有现任长官克玛克,还有许多各部门中的要员。

  “我想你是不喜欢警察的,”我接过他的话茬,“你一向是自己进行详细调查的,自从……”

  我没说下去,在一九一二年,达伦险些被判处行贿罪。当时他雇用的一名私家侦探指控他收买陪审团(如果那家伙的话可信的话),达伦那些激进的伙伴纷纷离开了他,他们认定他只能和原告私下和解,只有这样,他才可能被免于起诉。

  在那样的困境中,我父亲是少数几个支持他的朋友之一。

  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达伦自己进行绝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的调查。他愿意与证人和嫌疑犯面对面地交谈,亲自收集证据,汇总事实。他有着摄像般的精确记忆力,在和对方聊天一样的交谈中,他从不记录,可是事实却从没出过半点纰漏。

  “我刚才说过了,我的腿不是过去的老样子了。除此之外,我还担心……在外出调查时,”说到这儿,他用食指敲了敲额头,“我还担心,我的思维也许不会像过去那样敏捷了。”

  “你原来是想找个跑腿的。”

  “还不止这些,做一名侦探,”他向前倾着身子,“你不觉得比在……”他用一种挖苦式的轻蔑口吻说着,“警察局更好吗?你应该离开那个卑劣的小圈子,过一种比那更好的生活……在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不就想过要做一名私家侦探吗?就像尼克·卡特或是福尔摩斯一样。”

  “我在警察局干得也不坏呀,”我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很自然,不像在为自己辩解,“我是整个警察局里最年轻的便衣警察……”

  说到这儿,我住口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