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步(第3/6页)

“W. F. 拉菲兹!我们都将对方误认作是W. F. 拉菲兹了,因为这位新任经理本人还没到呢!难怪刚才我们俩一直都在自说自话。唯一奇怪的一点是,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对方的错误。对方现在肯定在乐呢!可是我——我乐不起来。天哪,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可乐的事情!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有震动,只有极度的绝望,是出于对自身境地考虑产生的绝望。兔宝,你可以说这太无情冷漠,可是要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窘迫,就跟当时的你一样。我把赌注押在了这位W. F. 拉菲兹身上,就跟你押注在A. J. 拉菲兹身上一样。我想起了那个长着W. G. 式胡子的家伙——那匹没有乘骑者的马和那个带血的马鞍——那家伙故意给我指错方向,好让我离开那条小路,不要妨碍他的好事,又想到了经理失踪的消息和绿林劫匪的传闻。不过,我压根儿也没打算假装对那位从未谋面的先生有什么同情,那种同情通常都是很虚假的,而且,我的全部同情心都只能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现在的处境可真是糟透了。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很怀疑,我有没有跟你讲得足够清楚,我是多么迫切地需要带着钱回墨尔本。事实上,相对于这种需要,我自己的决心是很关键的因素,那决心的确可以用斩钉截铁来形容。

“我必须得弄到钱,可是怎么弄,怎么弄?眼前这位陌生人能接受我的解释吗——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他的话?不,那样的话晚上剩下的时间里我们就得满山遍野地找人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设想一下我不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发现自己犯的错误……会有什么好处吗?兔宝,我告诉你,当我走进饭厅的时候,我的脑子里还是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也没有想好要怎么来撒谎。我可以不再拖延时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正常情况下是应当这么做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没有必要着急。我还没有把信打开,我可以假装没注意到那两个首字母,此间有些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我可以稍微等些时候,静观其变。我已经受到了诱惑,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还是很含糊,正是这种含糊不清让我战栗不已。

“我终于在饭桌上坐定了下来,经理问道:‘不妙的消息,是吗?’

“‘一点小麻烦而已。’我回答说——我向你保证,当时只是脱口而出,没作他想。可是现在谎已经撒了,我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立场,从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退路了。尽管当时我自己只是出于下意识,但是根据我话语中的暗示,我已经表明了自己就是W. F. 拉菲兹。所以说,那天晚上,在那家银行里,我只能当W. F. 拉菲兹了。天晓得我该怎么来利用自己撒下的这个谎!”

他又一次把杯子举到了嘴边——我都已经忘了喝酒了。他把烟盒递给我,烟盒上反射着煤气灯的光。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魔鬼开始现形了。”拉菲兹笑了笑,接着往下说,“在开始喝汤之前,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我打算晚上不睡觉,去打劫银行,然后赶回墨尔本去用早餐,如果医生的马能坚持的话。我可以跟那位老兄说我迷路了,在矮树丛里转了好几个小时,根本就没到伊阿镇,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另一方面,在伊阿这边,假冒他人、抢劫的罪名都会被归到那个犯罪团伙某个成员的名下,那个团伙为了这个目的劫持并谋杀了新任经理。通过这样的事情你可以学到一些经验,兔宝。我问你,还能有比这更好的脱身之道吗?昨天晚上的情形也差不多,不过没有那次那么确定而已。我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种可能——在喝完汤之前就想好了所有的步骤!

“老天助我,银行的司库也是住在银行里的。他那两天休假,去墨尔本看我们的比赛了;牵走我的马的那个人同时也在饭厅服务,整个银行只有他和他妻子两名仆人,他们晚上睡在另外一所房子里。你可以放心,吃完饭之前,我就把这些都搞清楚了。其实我就是问了特别多的问题——其中最为迂回、最为微妙的问题就是接待我的人的名字,他叫尤班克——而且还问得不够小心,差点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这个尤班克个性很是率直,他说:‘您知道吗,如果是别的人问这些问题,我肯定会说他难道是害怕有人抢劫吗?您已经英勇不再了吗?’

“告诉你,听了这话我兴奋极了,于是说:‘但愿不是,可是,呃,用一颗子弹射穿一个人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冷冷地说道:‘不是吗?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事儿能比这更好的了,再说了,您也没有射穿别人啊。’

“我急中生智,赶紧大叫道:‘我希望是射穿了!’

“他说:‘阿门!’

“接着我就把酒一饮而尽。其实我压根儿就不知道,那个被打伤的抢匪是进了监狱呢,死了呢,还是逃掉了!

“可我现在要有大麻烦了,因为尤班克还会说回到这个话题上来的。他承认,银行的人手是少了点;不过他自己有一把装好了子弹的手枪,夜里枕在枕头底下,白天就放在柜台底下,他还唯恐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呢。

“我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在柜台底下?’

“‘是的,您也一样啊。’

“然后他吃惊地看着我,我意识到,像‘当然是的——只是我忘了’这样的回答很可能会是致命的,因为对方以为我就是那位英雄。于是我看着自己的鼻端,摇了摇头。

“他大声叫道:‘可报上是那样说的啊!’

“我说:‘没在柜台底下。’

“‘可这是规定啊!’

“那个时候,兔宝,我可真是给难住了。不过我相信,当时的我只是摆出了更加傲慢的架势。现在看来,做出那副傲慢的样子是对的。

“过了半天我才开口,尽我所能用上了最无礼的口气。‘规定!是啊,什么都按规定,我们都得完!亲爱的先生,抢匪知道你的枪放在哪里,你以为他还会留出时间让你去拿枪吗?我是把枪放在口袋里的,当时我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从柜台那里往后退,这样才有了机会。’

“尤班克瞪大了眼睛盯着我,额头上满是皱纹,然后拿拳头砸了一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