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附骨之疽(第7/9页)
王昭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又问了几个问题,转身告辞。“那个……您看,我女儿的监护权……”他嗫嚅地问道。“如果您去要的话……”王昭笑笑,觉得这笑容也有些涩涩的味道。就像水哥那样,他忽然也觉得真佳子很可怜。人死了,女儿的监护权自然也就归了前夫,父母的问题遗留到了孩子身上,倒霉的只能是孩子。
不过家长里短的琐碎事,王昭顾不了那么多。他赶回警车里,取出还在证物袋里的陈真佳子的手机,查看电话记录。的确,真佳子在昨天下午接到过前夫的电话。手机是旧款的,没有通电话的时长记录,不过仍然显示真佳子在昨晚六点前,曾拨出三个电话。
前夫的叙述中有这样一句话:“她当时应该在下班的路上,说要去朋友家。”那三个号码之中的一个,应该就是那位朋友。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么这位朋友很可能就是真佳子死前接触过的最后一个人。而这个人的嫌疑,也是最大的。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警察是不会给你打电话的,因为他们都会上门解释。”
也许对于惯犯来说,这样的说法是合理的,不过天下哪有那么多惯犯。王昭并不知道这三个手机号码的主人是谁,他当然要先打电话确认,并且就是用真佳子的手机拨打。
接电话的是一女两男。他们本来都以为会听到真佳子的声音,至少也该是个女声,没想到却是个男人。因此他们吃惊不小。
而且,在得知这个男人还是警察时,他们就更感到诧异了,好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来。三人都接了电话,并且反应雷同,这是很正常的。要知道,杀人犯可不敢轻易接听被害人的电话,至少不会很快就接听。从这个角度来说,三人基本上都没有嫌疑。然而最后一人仍然引起了王昭的怀疑。因为那个男人一上来便说:“你这贱货,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愤怒——冲动的最糟糕的变种就是愤怒,冲动可以让人作出不理智的事来,而愤怒则使这个结果更加难以挽回。王昭心里高兴,假装不露声色地说:“先生,您弄错了,我并不是您的女朋友,我是警察。”对方毫无心理准备,显然是吓了一跳:“你这又是演的哪出戏啊?”“谁跟你演戏了,我就是警察,而且是刑警!”“这……”对方弱弱地问了句,“真佳子她……”“嗯,很抱歉通知您这个消息,您的女友去世了。”那边是长时间的哑然。他的愤怒与现在的沉默无一不标志着,此人可能确实是陈真佳子离婚后交的男朋友。“这样吧,您现在在哪儿?有些事情要向您核实。”“我……在家。”王昭记下了地址,开车出发了。好吧,他心想,如果你给我假地址,那只能是做贼心虚。拜托,为了你自己好,千万别做蠢事。其实在他心底,他并未将此人锁定为嫌犯。毕竟嫌犯不会接真佳子的电话,更不会对死人发怒。他更有可能是案件的相关人,甚至有可能知道什么秘密。距离并不很远,王昭打起精神,很快驱车赶到了。下了车,上了楼,找对了门牌号码,他按响门铃。“来了。”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那个男人给他开了门。王昭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中等身材,一身酒气,黑眼袋,肿眼圈,似乎没有休息好,神色黯淡。“我可以进去吗?”“进来吧,就是有点乱。”
王昭一边跟着那人进了屋,一边环顾四面:房子宽绰,客厅很大,只是乱糟糟的,像是才举办过派对不久,靠枕扔得到处都是,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和几盘还没收拾的凉菜。“坐吧。”那人收拾出一块空地,“喝水吗?哦……好像只有啤酒了。”
王昭摆摆手,继续四处打量。男人似乎是做平面设计的,要么就是画师,墙壁四周挂了一些作品。王昭不懂艺术,但那些画作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这个,刚才电话里我也说过了,您的女友遇害了。”“哦!”男人划拉开几本杂志,也一屁股坐下了,飞快地挠着头。“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说什么?说我很难过?对,我他妈真的很难过!但是真佳子她不该昨天晚上跟野汉子跑了!”“野汉子?”这倒是没想到的事情,“什么野汉子?”“我他妈哪儿知道啊,半路杀出来的东西!”男人说着,忽然愣了一下,仿佛这才意识到此事很难解释,“这个……唉,你们怀疑是我干的,对吧?”
王昭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没言语。“算了,不管你们怎么想吧,事到如今,我有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呢?承认你虐待女友吗?”“靠!”男人长长地骂了一声,“他妈的,她活该!”
不管此人是不是凶手,王昭都对他产生了一种厌恶感。打女人先不说,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畜生。“什么叫活该?”他冷冷地质问着。“这女人同时和好几个家伙搞!”“你有什么证据吗?”“……”
算了,和他纠缠下去也是没完没了,还是问正经的才好。想了想,王昭问:“你说昨天半路杀出个野汉子,是什么意思?”“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悲伤过度还是宿醉未醒,反正跟警察说话,他也是出口成脏,“没错,昨晚上她过来找我,我俩做爱了,怎么了?
做完之后一起吃的饭,我就问她,前两天夜不归宿,干什么去了?”
王昭打心眼里鄙视这孙子:好嘛,这么重要的问题不早问,做完了你倒想起来了。再说,人家又没嫁给你,家里还有孩子,你他妈管得着吗?!“丫跟我说,加班。哎,您想想,一干培训的,没事加什么班啊?还两个整宿的夜班。后来我俩就吵起来了。丫当时穿着衣服呢,忽然踹了我一脚,开门就跑。踹得还挺正的,我爬起来就追。你想啊,丫穿着高跟鞋,还能跑得过我?转过俩楼,我就瞧见她了。她忽然崴脚摔在那儿,我心想这回行了,我让你跑。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就冒出个男的来!”
一个喝醉酒的打女人的家伙,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王昭本没什么兴趣,忽然听到这一句,眼前便一亮。“那人怎么了?”他赶紧追问道。“什么怎么,不怕你笑话,丫把我给打了!你瞅瞅!”男人脖子一梗。
王昭没瞧见什么,凑近了瞧,还是没有什么。“瞧哪儿呢?瞧我手腕子!”“让我瞧手腕子,你倒是伸出来啊!”
王昭一看,男人的右腕上确实有一大块淤青,似是被人扭过。如果说陈真佳子有这般力气,那就太夸张了,确实像是男人所为。“就这样?”王昭眨眨眼,还问。“对啊,就这样,还能怎样?”“他没揍你啊?”揍你也活该!“这就行了,还他妈敢揍我?”“哦,之后你去哪儿了?”“哪儿也没去,回家了呗。”——这还真是个够爷们儿的男子汉的做法!“陈真佳子呢?”“我他妈哪知道,跟那野汉子回家睡觉去了吧?昨晚上我一帮哥们儿都来了,那小子肯定也住这边,回头叫我们碰见了,嘿,不弄死丫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