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第4/6页)
第二通电话来自凯若琳。更多的赞美。我是个绅士,她跟我保证,而且从里到外可圈可点。还拜托我忘了她跟我讲的汤米的坏话。他们已经重修旧好。
第二天我放了自己一天假。我想我是去看了场电影, 《骗中骗》吧好像,保罗·纽曼和罗伯特·雷德福以行骗的方式达到复仇的目的。
再过一天,我又到布鲁克林旅游去了。再下一天,我一早便买了《日报》。头条的标题语焉不详,类似某某嫌犯于牢中上吊自杀,不过翻到第三版细看内容之前我就猜到应该是我的案子。
麦古利多·克鲁兹把他的衣服撕成布片串扎成一长条,他把铁床架侧翻爬上去,再将他自制的绳子系到头顶的水管上,最后从侧立的床架上一跃而下,跳进了另一个世界。
当晚六点的电视新闻报道了故事其余的部分。安吉尔·海利拉得知朋友死亡以后,也撤销了他开始的说法,承认蒂拉瑞家的抢劫案是他和克鲁兹自行策划执行的。蒂拉瑞太太在他们犯案当时回家,所以被克鲁兹乱刀戳死。他拿了把厨房菜刀动手,海利拉在一旁吓得目瞪口呆。麦古利多脾气向来急躁,海利拉说,不过他们是朋友,也是表兄弟,所以两人便合编了个故事保护麦古利多。如今他死了,海利拉终于可以公开真相。
当晚我在阿姆斯特朗酒吧——这点颇为寻常。我打定了主意要喝醉,只是原因不明——这一点虽不寻常,但也偶有发生。那段时日我经常喝醉,不过我其实很少有意把自己灌醉。我只是想让自己舒坦一些,稍微放松一下,然后喝着喝着我就会变得烂醉如泥。
我并没有特意喝得太凶太快,不过我是朝着那个方向迈进,直到时钟约莫走到十或十一点时,门打开来;我在转身之前,就知道来者是谁。汤米·蒂拉瑞,打扮时髦,顶着个刚做的发型,打从他老婆遇害以后这是头一回跑到吉米的店。
“瞧谁来啦!”他大声嚷嚷,咧嘴露出了他的那种笑。大伙七手八脚跑去跟他握手。当时比利站在吧台后面,他刚倒了杯酒要请我们的英雄喝,汤米马上坚持要请在场所有人士都喝一杯。这个提议耗资颇为可观——现场起码有三四十个人——不过我看就算挤了三四百人,他大概也不在乎吧。
我待在原地,让其他人蜂拥向他,不过他却排开众人朝我走来,然后一手搂住我的肩膀。“英雄在这儿呢,”他宣布道,“最他妈棒的一个劳苦功高的侦探。这人的钱,”他告诉比利,“今晚绝对不能收。他一杯酒也不许买;一杯咖啡钱也不许付;如果你们打从我上次来了以后径自装了付费厕所的话,他也不许动用他自己的那枚硬币。”
“厕所还是免费的,”比利说,“不过可别提醒老板。”
“呸,他早就在动这个歪脑筋了吧,”汤米说,“马修老弟啊,我爱你。我原本如同瓮中之鳖窝在家里不敢出门,然后你就排除万难三下两下全部搞定。”
妈的我做了什么啊?我既没有吊死麦古利多·克鲁兹,也没有诱骗安吉尔·海利拉来个真情告白。我连这两个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呢。不过他正在买酒招待大伙,而我又嘴痒痒的想喝,所以我又何苦争辩呢?
我不知道我们在那里待了多久。奇怪的是,汤米喝酒的速度一直在加快,我的速度却是逐渐减慢。我注意到凯若琳不在现场,而且她的名字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心想,不知她会不会推门进来——毕竟,这个店离她家很近,而且她也有习惯独自过来饮酒。我心想,不知她进门的话场面会是如何。
想来,当时我脑子里应该转着许多事情,所以才会一边饮酒一边踩着刹车。我不希望记忆出现缺口,不希望脑子里跑出灰色地带。
不久之后,汤米催着我离开阿姆斯特朗酒吧。“这会儿是庆祝时间,”他告诉我,“咱们可不想在这儿待到脚底生根吧。咱们得出去活动一下。”
他开了车来,而我则跟着他随处乱逛,并没有注意我们具体到了哪里。我们去了东区一家嘈杂的希腊酒馆,那儿的服务生个个看来都像是黑帮打手。我们又去了几家时髦的单身酒吧。最后我们来到东村某处,置身于一方阴暗的啤酒窟。
这里很安静,挺适合讲话,于是我便问起我到底是立下了什么汗马功劳。有个人自杀,而另一个翻供,这两件事倒是于我有什么联系。
“是你提供的料。”他说。
“什么料?我又没有送上什么指甲头发的供你下蛊害人。”
“关于克鲁兹和同性恋的事。”
“他搞不好会因为杀人给判死罪。他可不是因为年少轻狂的时候尽找同志麻烦怕他们报复才上吊的吧。”
汤米啜口威士忌。他说:“几天前,有个大块头黑鬼用餐时跑到克鲁兹跟前。‘等你关到绿色避风港的时候可就有得瞧啦,’他告诉他,‘那儿所有的汉子都想找你当女友喔。等你放出去以后啊,医生叔叔还得帮你切个全新的屁股来用才成呢。’”
我没接话。
“卡普伦,”他说,“他跟某人讲了,那人又再传话给人,如此这般一切就都搞定啦。克鲁兹仔细想了想,以后只要一进澡堂,牢里就有半数的黑鬼要从后头上他,所以没两下子那个杀人的小混混就吊在空中舞着脚啰。死得好哇。”
我好像没办法呼吸了。汤米走到吧台再点一轮酒的时候,我力图恢复呼吸。我眼前的酒都还没碰,不过我还是让他点去。
他回来的时候,我说:“海利拉。”
“翻供啦。从头到尾全招了。”
“而且把责任都推给克鲁兹。”
“何乐而不为呢?克鲁兹又不会在旁边跳脚。天知道是哪个干的啊,谁又在乎呢?重点是,你提供了一个跳板。”
“给克鲁兹,”我说,“跳到另一个世界。”
“也给了海利拉,还有他在山图市的小孩。杜跟海利拉的律师谈过,海利拉的律师又跟海利拉谈过,口信是说:‘瞧,这会儿你因为抢劫案给关起来,搞不好还会判你杀人呢;不过如果你讲对了故事,服刑时间肯定缩短,而且更妙的是,好心的蒂拉瑞先生还打算不计前嫌,每个月都寄一张肥肥的支票给你在波多黎各老家的老婆和小孩呢。’”
吧台边,两名老翁正在重温路易史默林的拳击大赛——而且是第二次,这次路易可是狠狠教训了先前赢过他的德国冠军③。老翁之一在空中比画了好些个圆弧,以示范侧勾拳。
我说:“是谁杀了你老婆?”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如果要我赌的话,我会说是克鲁兹。他的眼睛发出凶光;如果凑近了看的话,你会知道他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