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2/22页)
手机手电筒照到盛大雷脚边时,他发现紧挨着厕所门的房间有一扇白色的门,门的颜色与墙体过于接近,门把手隐藏在门左侧与墙体接触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人的手指可以伸进去。盛大雷伸进手指,轻轻一勾,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的光线下是一段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楼梯依然干净得好像被人擦拭了无数遍。盛大雷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猫着腰向下走。
地下室层高不到两米,盛大雷如果不低着头,几乎就要顶到天花板。不仅是高度让他感到压抑,还有无法目测的室内面积挤压着他。除了中间能勉强通过一个人的狭小通道,屋子里的所有空间都被一个个水泥袋堆满了,墙角还有装修余下的一些材料和简易工具。
盛大雷顺着堆积的水泥袋留出的通道,向前走,发现尽头是一段简易的用支架搭起来的楼梯。盛大雷俯身照射,下面不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地道。
盛大雷甚至听到了一种声音。这种声音他第一次听到还是在青岛实习时。当时他巡逻到一个旅游纪念品商店,好奇地看着一个大海螺。店家当时笑着让盛大雷把海螺的开口处贴到耳朵上,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遥远的带有海浪起伏的细微的嗡嗡声,就是那种遥远而生动的声音。
盛大雷踩着地道里软软的泥面,那种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他看到地道里有许多凌乱的脚印,但是没有鞋底纹的印子。显然是用特制的鞋套包住鞋子才会出现这种脚印。
盛大雷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里面最大面额的是一张50元的钞票。他比照着其中一个比较明显的脚印,让钞票的一头跟脚印底并肩齐平,然后用手机拍下了几组照片。脚印的主人应该个头不小,因为脚印的轮廓很大,盛大雷心里做出简单的判断,顺手把钞票塞回裤子口袋,继续沿着地道向前走。
整条地道的四壁粗糙,显然是人工挖掘的,但是很宽敞,盛大雷弯着腰也能顺利通过。越往前走,脚底的泥越松软潮湿,他甚至听到了水流声。整条通道应该是整体在向下倾斜。突然,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应该是一种自然光,盛大雷加快脚步,他已经看到了地道的出口。
当盛大雷钻出地道出口时,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水泥管道中,脚下有10厘米左右深的水流。
盛大雷站在水泥管道的一端。管道出口的底部实际上已经与整个湖面持平,站在这个角度看整个人工湖,有种黑魆魆的压迫感。湖对面高楼林立。
盛大雷反身爬上人工湖堤坝,抬头一看,自己已经身处清朗别墅的围墙外,而自己现在所站位置的马路对面就是之前那根编号“0826”的电线杆旁。
盛大雷掏出手机打给丁海琳,道:“海琳,你安排技术队到清朗别墅65号,这里有一个地道……”
盛大雷挂了电话,静静地站在马路边,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个人从下水管道把李翘的尸体运进地道进入65号别墅,再挂到松树下,轻松伪造爬墙运尸的现场,然后原路返回。
8月1日凌晨,当盛大雷冒雨赶到清朗别墅,和其他同事站在树下端详李翘的尸体时,那个人或许正站在65号别墅的窗帘后,冷冷地看着下面忙碌的警察,抑或满意地笑出了声……
12
“哈哈!您过奖了!这都是我该做的!”丁海琳从走廊里穿过,路过夏璋办公室门口时,门没关,她又听到了这段时间频繁响起的笑声。丁海琳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夏璋挂了电话,喊道:“小丁,你来一下!”
已经走过夏璋办公室门口的丁海琳停下脚步,面无表情,走到夏璋办公室门口。
“来来来,小丁!这段时间太忙,也没跟你好好聊聊!”夏璋起身,绕过自己的那张办公桌,热情地走到办公室门口。
“夏队,有事您指示。”丁海琳挤出一丝笑容。
“坐坐,进来坐!”夏璋指引丁海琳坐到桌旁的沙发上,又去倒水。
“夏队,您别忙了!我不渴。”丁海琳客气道。
“你下一步打算去哪个业务队啊?总在办公室待着也不是回事!”夏璋坐回办公桌后,向椅子后面一靠,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一切听领导安排。”丁海琳说这话都习惯了,军人出身,服从是天性。
“老刘明年底也快退了,你以后还得上进啊。你是特警学院的研究生,总不能在清北待一辈子吧!努力以后来公安厅吧!”夏璋吸了一口烟,看上去好像为了丁海琳的前途眉头紧锁,费尽了心思。
丁海琳之前遇到过这种领导,一跟属下谈工作,就立刻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脸面,或许这就是官僚嘴脸吧。丁海琳对于这种旁敲侧击、若有若无的问题很憎恶,盘算着是起身离去还是虚与委蛇。
“近来你常去盛大雷宿舍吧?”夏璋的脸在烟雾缭绕中诡异地笑了。
丁海琳想起,有几次从盛大雷宿舍出来,政治部那个女民警暧昧的笑,又想起了这几天自己来队里,有的同事看自己的眼光好像充满了调侃和戏谑。
夏璋见丁海琳低头不语,觉得自己戳中了她的软肋,便把语调放低,推心置腹道:“你这个年纪虽然在清北属于大龄了,但是显得年轻,没必要这么着急嘛!”
丁海琳突然觉得恶心,太恶心了!她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几乎与此同时,夏璋办公桌上的奶白色固定电话也响了起来。
夏璋凑上前去,低头看来电号码,突然坐直了,朝着丁海琳摆摆手,道:“小丁,你先忙吧!局领导来电话了,帮我把门关上。”
丁海琳关门时,看到夏璋低头对着话筒说着什么,另外一只手捂着话筒。丁海琳掏出手机看看微信,刚才的无故污蔑让她情绪低落,但是看到这条微信,她心情稍微好了些,快步走出市局大门。她远远地看到马路斜对面站着一个人,潇洒地笑着,怀抱一大捧白色玫瑰花。
上次收到鲁大民送的白玫瑰,丁海琳就想起张爱玲说过的那句话:“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就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渣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好在,鲁大民并未婚娶,谈不上红玫瑰和白玫瑰什么的。丁海琳很喜欢见到鲁大民,心里很温暖,一种类似于之前男友带给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