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7/18页)
霍普金斯护士说:“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我想,我非常喜欢它。一开始相当辛苦,我每天回家都觉得累死了。”
霍普金斯护士深有同感地说:“我在圣路加医院实习时,也觉得自己要死了。我以为自己不可能坚持三年,但我挺过来了。”
她们整理好了老人的衣服。现在她们开始清理一个装满了纸张的铁盒。
玛丽说:“我想我们要仔细看一下这些东西。”
她们在一张桌子的两边坐下。
霍普金斯护士一边看着手头的纸一边抱怨。
“人们怎么这么爱收集垃圾!剪报!还有旧信。各种各样的东西!”
玛丽展开一个文件说:“这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证书。1919年,在圣奥尔本斯。”
霍普金斯护士说:“婚书,以前是这么叫的。村子里很多人还在用这个词呢。”
玛丽哑声说:“可是,护士——”
“怎么了?”
玛丽·杰拉德用颤抖的声音说:“你难道不明白吗?现在是一九三九年。而我二十一岁。一九一九年我已经一岁多了。这意味着……这意味着……我的父亲和母亲直到……直到那以后才结婚的。”
霍普金斯护士皱起了眉头。她粗声说:“好了,管他是什么呢?这个时候了,不要去烦恼这个!”
“但是,护士,我无法不放在心上。”
霍普金斯护士权威地说:“有很多夫妻都没有及时去教堂结婚。但是,只要他们最终这样做了,又有什么问题?这就是我的观点!”
玛丽低声说:“你觉得这会不会就是,我父亲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的原因吗?因为,也许,是我母亲使计让他娶她的?”
霍普金斯护士犹豫了。她咬了咬嘴唇,然后说:“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她停了一下。“哦,好吧,如果你真的担心这个,还是告诉你真相好了。你其实根本不是老杰拉德的亲生女儿。”
玛丽说:“这样就说得通了!”
霍普金斯护士说:“也许吧。”
玛丽的脸瞬时变得通红,她说:“我想我这么做可能不应该,但我真的很高兴!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安,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父亲,但如果他不是我的父亲,那就没问题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霍普金斯护士说:“关于这件事杰拉德死前说了很多。我已经很严厉地让他闭嘴了,但他不听。当然,要不是冒出结婚证书这东西,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件事的。”
玛丽慢慢地说:“不知道谁是我真正的父亲。”
霍普金斯护士犹豫了。她张张嘴,又闭上了。她似乎是很难下定决心。
这时,一个阴影投进房间里,两个女人看看四周,看到埃莉诺·卡莱尔站在窗前。
埃莉诺说:“早上好。”
霍普金斯护士说:“早上好,卡莱尔小姐。天气很好,是不是?”
玛丽说:“哦,早上好,埃莉诺小姐。”
埃莉诺说:“我做了一些三明治。你们要不要来吃一点?现在已经一点钟了,特地回家吃午饭太麻烦了。我做的分量够三个人吃的。”
霍普金斯护士惊喜地说:“噢,卡莱尔小姐,我必须说,你想得真周到。要放下手头的事,大老远从村子里跑回来还真是麻烦事。我本来希望我们今天上午就能收拾完。我还先去转了一圈看望我的病人。但是,现在看来要比预想的花更多时间。”
玛丽感激地说:“谢谢你,埃莉诺小姐,你真好。”
她们三人沿着行车道向大房子走去。埃莉诺已经预先打开了前门。她们走进凉爽的门厅。玛丽微微颤抖了一下。埃莉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问:“怎么啦?”
玛丽说:“哦,没什么,只是打了个冷战。从太阳底下到阴凉的地方不太适应。”
埃莉诺低声说:“奇怪。今天早上我也这么觉得。”
霍普金斯护士大笑着,高声欢快地说:“得了吧,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说这房子闹鬼呢。我可什么感觉都没有!”
埃莉诺笑了。她带头进入前门右侧的晨间起居室:百叶窗拉上去了,窗户也打开了。房间看起来十分明亮。
埃莉诺穿过门厅,从厨房端来一大盘三明治。她把盘子递给玛丽,说:“来一个吗?”
玛丽拿了一个三明治。埃莉诺站在那里,看着女孩洁白的牙齿咬上三明治。她屏住了呼吸一分钟,然后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她端着盘子心不在焉地站着,好一会儿才看到霍普金斯护士微微张开的嘴唇和饥饿的表情,她满脸通红,迅速把盘子递给护士。
埃莉诺自己也拿了一个三明治。她抱歉地说:“本来想煮点咖啡,可是我忘了买。不过桌上有些啤酒,谁要喝吗?”
霍普金斯护士伤心地说:“早知道我就带些茶叶来了。”
埃莉诺心不在焉地说:“厨房的罐子里还有一点茶叶。”
霍普金斯护士的脸上露出了光彩。“那么我去拿水壶。我想,牛奶没有吧?”
埃莉诺说:“不,我带了一些牛奶。”
“好吧,那就行了。”霍普金斯护士说着匆匆离开。
留下埃莉诺和玛丽单独在一起。一种古怪紧张的氛围在她们之间弥漫。埃莉诺试图打破僵局,努力找话说。但她的嘴唇发干。她舔了舔嘴唇,有些生硬地说:“你——喜欢伦敦的工作吗?”
“是的。谢谢。我……我很感激你——”
埃莉诺的口中突然爆出奇怪的声音——一阵刺耳的笑声,一点都不像她。玛丽吃惊地看着她。
埃莉诺说:“你不用那么感激我!”
玛丽有些尴尬,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她停了下来。
埃莉诺盯着她,目光灼灼,显得那么古怪,使得玛丽在这瞪视之下不自觉地感到畏缩。
她说:“有,有什么问题吗?”
埃莉诺迅速站起来。她转过身,说:“为什么这么问?”
玛丽喃喃地说:“你……你看起来……”
埃莉诺轻轻笑了一下,说:“我盯着你看了?很抱歉。我经常这样,当我在想别的事情出神的时候。”
霍普金斯护士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欢快地说:“我已经把水壶烧上了。”说完又出去了。
埃莉诺突然笑出声来。“波利把水壶烧上,波利把水壶烧上,波利把水壶烧上,我们大家都来喝茶!你还记得吗,玛丽,我们小时候玩的这个游戏?”
“是的,我确实还记得。”
埃莉诺说:“那时我们都还是孩子。可惜的是,玛丽,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
玛丽说:“你想回到过去吗?”
埃莉诺用力地说:“是的,是的。”
她们之间沉默了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