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十二月二十四日(第17/19页)

赫尔克里·波洛有力地摆了摆手。

“关键点都藏在语言中!如果一个人一直在讲话,他便会不可避免地说出真相!”

萨格登说:“你认为有人在说谎?”

波洛叹了口气。

“亲爱的,每个人都说了谎——但就像那个英国助理牧师的鸡蛋一样,有好有坏(注:出自一八九五年英国的幽默周刊杂志《笨拙》(Punch)上记载的一则故事:一个胆小的助理牧师与主教共同进餐时分到一只坏了的蛋,他却说这个蛋还有一部分是好的。)。我们要把无害的谎话和关键的谎言区分开。”

约翰逊上校严肃地说:“但这件事依旧令人难以置信。这儿有一个异常冷酷残忍的杀人凶手,而我们都有哪些嫌疑人呢?阿尔弗雷德·李和他的妻子——都是知书达理、安静祥和的好人。乔治·李是国会议员,有脸有面的大人物。他的妻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摩登女郎。戴维·李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家伙,他弟弟哈里证实他见了血就受不了。他妻子看起来是一个通晓事理的好女人——但平凡无奇,然后就剩那个西班牙外孙女和从南非来的男人了。西班牙美人脾气很暴躁,可我不认为那个迷人的女郎会冷血地割断老头的脖子,尤其是事实表明她最有理由让他活着,至少要等他立完新遗嘱。斯蒂芬·法尔有可能。换句话说,他可能是一个职业骗子,为了钻石来到这儿,但被老人发现了,于是法尔割断了他的喉咙好让他永远沉默。很可能是这样的,用留声机作不在场证明,不够充分。”

波洛摇摇头。

“我亲爱的朋友,”他说,“比较一下斯蒂芬·法尔先生和老西米恩·李的体格吧!如果法尔决定杀了那个老头,用不了一分钟就能解决。西米思·李不可能站起来反抗他。有人会相信那个脆弱的老人,和那个魁梧的小伙子搏斗了好几分钟,还弄翻了椅子、打碎了瓷器吗?想想都觉得太荒唐了!”

约翰逊上校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说,“杀死西米恩·李的,是一个更加瘦弱的男人?”

“或者一个女人!”警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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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逊上校看看表。

“我想我们没什么可以做的事,你把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萨格登。噢,还有一件事,我们应该见一下那个管家,我知道你已经问过他了,但我们现在知道了些新情况,确定每个人案发的时候在哪儿,是很重要的。”

特雷西利安慢慢地走了进来。上校叫他坐下。

“谢谢你,先生,我确实需要坐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一直觉得很难受——实在是非常难受。我的腿,还有我的头。”

波洛温和地说:“是的,你受惊了。”

管家颤抖了一下。“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在这幢房子里!这里一直安安静静的。”

波洛说:“这确实是一幢井然有序的房子,但不快乐,对吗?”

“我不想这么说,先生。”

“很久以前,一家人都还在这儿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快乐吗?”

特雷西利安慢吞吞地说:“那时候或许不能被称为非常和睦,先生。”

“已故的李夫人身患重病,是吗?”

“是的,先生,她非常不幸。”

“孩子们喜欢她吗?”

“戴维先生,他非常爱她。他更像个女儿而不是儿子,她去世后他就离开了家,他在这儿住不下去了。”

波洛说:“哈里先生呢?他怎么样?”

“他一直是个狂放的年轻人,先生,但心地善良。哦,天哪,那时真的吓了我一跳,门铃响了——接着又响了一次,显得那么不耐烦。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接着哈里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嗨,特雷西利安,你还在这儿啊?’和从前一模一样。”

波洛同情地说:“那感觉一定很奇怪,肯定的。”

特雷西利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说:“有时候,先生,感觉就好像旧时光并没有远去!我记得在伦敦上演的一出戏讲的大概就是这种事。这一定有些什么道理,先生。一定存在些原因。你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一切都曾发生过。就像门铃响了我去开门,门外站着哈里先生,或者法尔先生之类的其他什么人。而我对自己说,这事我以前做过……”

波洛说:“这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特雷西利安感激地看着他。

约翰逊有些不耐烦,清了清嗓子,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我们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几处时间问题。”他说,“目前我们了解到,楼上首次有动静的时候,只有阿尔弗雷德·李先生和哈里·李先生在餐厅里。是这样的吗?”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先生。我端去咖啡的时候,所有的先生都在那儿。但那是在事情发生的一刻钟以前。”

“乔治先生在打电话,这一点你能证明吗?”

“我想的确有人在打电话,先生。我那餐具室里的电话铃响了,如果有人拿起听筒拨号,我那里就会有些微弱的响声。我的确听见了那样的声音,可我当时并没特别注意。”

“你不知道那时的确切时间?”

“我说不上来,先生。我只能告诉你,是在我给先生们上过咖啡之后。”

“你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女士们都在哪儿吗?”

“我去收咖啡盘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夫人在客厅里,先生。一两分钟之后,楼上就传来了响动。”

波洛问:“她在做什么?”

“她站在最里面的那扇窗户边,先生。她把窗帘拉开了一点儿,正向外望着。”

“其他女士都不在房间里吗?”

“是的,先生。”

“你知道她们在哪儿吗?”

“我完全不知道,先生。”

“你还知道谁在哪儿吗?”

“戴维先生,我想,他在客厅隔壁的音乐室里弹琴。”

“你听见他弹琴了?”

“是的,先生。”老人又抖了一下,“事情发生后,我才觉得那就像一种预兆,先生。他弹的是《葬礼进行曲》。我记得当时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很奇怪,嗯。”波洛说。

“关于那个家伙,霍伯里,贴身男仆,”上校说,“你能发誓他在八点钟之前就出去了吗?”

“噢,是的,先生。恰好在萨格登先生到这儿以后。我会记得这件事是因为他打破了一个咖啡杯。”

波洛说:“霍伯里打破了一个咖啡杯?”

“是的,先生——一个伍斯特牌的老瓷器。我洗了它们十一年,从没打碎过一个,直到今晚……”

波洛说:“霍伯里为什么要动咖啡杯?”

“是的,先生,他根本就不该碰它们。当时他正拿着一个欣赏,我说萨格登先生来了,他就把杯子掉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