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十二月二十七日(第9/10页)

警司又转向皮拉尔,问:“实情是这样的,对吗?你看见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其实是斯蒂芬·法尔。我记得你在说是个女人之前犹豫了一下,还看了看他。你当时看见的是法尔,只是不愿意把他说出来。”

这时响起一阵轻柔的沙沙声,接着希尔达·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她说,“你错了,皮拉尔看见的是我……”

波洛说:“你,夫人?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希尔达平静地说:“自我保护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都不愿相信我会是这样一个胆小鬼,只是因为害怕就保持沉默!”

波洛说:“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她点点头。

“我原本和戴维一起待在音乐室里。他在弹琴,情绪异常。我有点儿害怕,而且我强烈地意识到这一切全怪我,因为是我坚持要回来的。戴维开始弹《葬礼进行曲》,突然间,我就下了决心,不管这看起来有多怪,我已决定我们两个人必须马上离开——就在当天晚上。于是我悄悄地走出音乐室,走上楼去,我想去见李先生,坦率地告诉他我们为什么要走。我经过走廊,来到他的房门前。我敲了敲门,没有回答,我又使劲儿敲了敲,还是没有回答。我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门锁着。就在这时,我正站在门外犹豫的时候,我听见屋里传来一个声音……”

她顿了一下。

“你们不会相信的,但那是真的!有人在屋里——正在攻击李先生。我听见桌椅翻倒,玻璃和瓷器打碎的声音,我听件最后那声可怕的尖叫渐渐消失——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我傻傻地僵立在那儿!我动不了了!而这时法尔先生从走廊那边跑过来,玛格达莱尼和其他人也都来了,然后法尔先生和哈里开始撞门。门被撞倒了,我们看见了房间里面的情形,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倒在血泊里、已经死了的李先生。”

她平静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儿,叫道:“屋里没有别的人了——一个也没有,你们明白吗?可是没人从房间里出来过……”

7

萨格登警司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要么是我快疯了,要么就是大家都快疯了!你说的那些,李夫人,根本不可能。太疯狂了!”

希尔达·李叫道:“我真的听见他们在屋里搏斗,我还听见老人的喉咙被割开时的那声尖叫。但是没人出来,也没人在房间里!”

赫尔克里·波洛说:“可过了这么久了,你什么都没说。”

希尔达·李的脸白了,但她依旧镇定地说:“是的,因为如果我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们只会想到一件事,是我杀了他……”

波洛摇摇头。

“不,”他说,“你没杀他,是他的儿子杀了他。”

斯蒂芬·法尔说:“我在上帝面前发誓我从没碰过他!”

“不是你,”波洛说,“他还有别的儿子!”

哈里说:“这到底——”

乔治瞪大了眼睛;戴维用手蒙住眼睛;阿尔弗雷德眨了两下眼。

波洛说:“我到这儿的第一个晚上,也就是发生谋杀的那天晚上,看见了一个幽灵,是死者的幽灵。当我第一眼看见哈里·李的时候,我愣住了,我觉得以前见过他。后来我仔细观察他的相貌,才意识到他是多么像他父亲,而我告诉自己这就是产生那种相似感觉的原因。

“昨天,另一个男人坐在我对面仰着头笑了起来。这时我才意识到哈里·李让我想起了谁。我又因此追溯到另一张脸,死者的相貌。

“难怪可怜的老特雷西利安会被搞糊涂,在他接连给三个而不是两个长得非常相像的男人开门的时候。难怪他会承认总是把人搞混,当这幢房子里的三个男人稍微离远一点看就像同一个人!一样的体型,一样的姿势,尤其是那个摸下巴的小动作,一样的仰头大笑的习惯,一样引人注目的高挺鼻子。可这相似之处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因为第三个人有胡子。”

他向前探出身子。

“人们有时会忘记警察也是男人,他们有妻子、孩子、母亲,”他停顿了一下,“和父亲……还记得西米恩·李在本地的名声吗?因为与女人们的私情而使妻子心碎。私生子也会继承他的很多东西。他会继承他父亲的相貌,甚至习惯动作,他会继承他的骄傲、耐心和复仇精神!”

他的声音提高了。

“你这一生,萨格登,一直因父亲犯下的错而心怀怨恨。我认为你很久以前就决定杀他了。你是从邻郡来的,离得并不远。可以想象,有西米恩·李给的钱,你母亲很容易就为你找了个父亲。进米德什尔警察局对你来说会更容易复仇。作为警察,有非常多的机会犯罪,并能逃脱罪行。”

萨格登的脸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他说:“你疯了!他被杀的时候我在房子外面。”

波洛摇摇头。

“不,你在第一次离开之前就杀了他。在你离开之后没人见过他活着。这对你来说很容易。西米恩·李确实在等你来,但他并没叫你来,是你给他打了通电话,含糊不清地提到一起盗窃未遂案,并说你会在那天晚上八点之前去拜访他,而且会假装成是来为警方募集捐款的。西米恩·李丝毫没有怀疑,他不知道你是他儿子。你来了,编造了一个假钻石的事。于是他打开保险箱,让你看真钻石还安全地躺在里面。你道了歉,和他一起回到壁炉边,趁他不备突然抓住了他。你用手捂住他的嘴,割断了他的喉咙,这样他就叫不出声来了。强壮如你,做这些就像小孩玩游戏一般简单。

“接下来你开始布置现场。你拿走钻石,把桌椅、灯和玻璃杯堆了起来,用你随身带来的一根很细的绳子或线,从它们之间穿来穿去地绕起来。你带了一瓶新鲜的动物血,在里面加了些柠檬酸钠,随意地把血洒得到处都是,又在从西米恩·李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一摊血里加了些柠檬酸钠。你还把火生旺,使尸体保持温暖。接着你把线的两头从窗户下边的狭窄缝隙中伸出去,让它们垂到墙外。你离开了房间,从外面把门锁上。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不能有任何人进到那个房间里去。

“接着你走出去,把钻石藏在花园里的石槽里。它们早晚都会被发现,但那样只会使怀疑的焦点进一步集中到你所希望的地方:西米恩·李合法家庭的孩子们身上。差不多九点一刻时你又来了,走到窗户下方的墙边拉动了那两根线。这就触动了你精心堆起的那堆东西,家具和瓷器哗啦一声全部倒了下来。你拉着线的一头把线全部拽了出来,重新绕在自己的身上,藏在外套和马甲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