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4页)

乔治爵士在房间的另一头叫道:“海蒂。”

他的声音很和蔼,不过带着轻微的告诫。斯塔布斯夫人止住了笑声。

波洛若无其事地说:“德文郡是个非常可爱的郡,你不这样认为吗?”

“白天的时候很好,”斯塔布斯夫人说,“不下雨的时候。”她有些悲伤地加了一句,“可是连一家夜总会都没有。”

“啊,我明白,你喜欢夜总会?”

“哦,是的。”斯塔布斯夫人热诚地说。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夜总会呢?”

“夜总会上有音乐,还可以跳舞,我可以穿上我最好的衣服,戴上我最好的手镯和戒指,而其他的女人虽然也都穿上好看的衣服,戴上好看的珠宝,但谁都赶不上我的好看。”

她巨大的满足感写在了脸上,波洛感到一阵怜悯心疼。

“而那一切让你感到非常开心?”

“是的,我也喜欢赌场,为什么英格兰就没有赌场呢?”

“我也感到奇怪,”波洛叹了一口气说,“我认为赌场和英国人的个性不配。”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波洛,然后轻轻向前倾了下身子说:

“有一次我在蒙特卡洛赢了六万法郎,我押在数字二十七上,结果赢了。”

“那一定非常刺激,夫人。”

“哦,非常刺激。通常乔治给我钱去玩,可是我每次都输掉。”

她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那可太不幸了。”

“哦,其实无所谓,乔治有的是钱,有钱真是好,你不这么认为吗?”

“非常好。”波洛和气地说。

“如果我没有钱,或许我会看起来像阿曼达一样。”她的目光移向坐在茶桌旁的布鲁伊斯小姐,冷静地凝视着她,“她长得非常丑,你不觉得吗?”

这时,布鲁伊斯小姐正好抬头向他们看过来。斯塔布斯夫人讲话的声音并不大,不过波洛怀疑阿曼达·布鲁伊斯小姐也许已经听到了。

当他收回视线时,他的目光正好和沃伯顿上尉的相遇。上尉的眼神中闪着讽刺与顽皮。

波洛马上改变了话题。

“是不是最近一直忙着准备这次游园会?”他问道。

海蒂·斯塔布斯摇了摇头。

“哦,没有,我认为这些安排很乏味,很愚蠢。有那么多的仆人和园丁,干吗不让他们去准备?”

“噢,天哪。”讲话的是弗里亚特太太。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过来坐在附近的沙发上了。“那些是你在岛上庄园里耳濡目染的观念。但是现在英格兰的生活可不是那个样子。我真希望是那样。”她叹了口气,“时下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动手。”

斯塔布斯夫人耸了耸肩。

“我认为这么做很愚蠢。如果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动手,那么有钱还有什么意义?”

“有人觉得自己动手更有趣。”弗里亚特太太微笑着对她说,“我就这么认为,当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是说有些事情。我自己就很喜欢园艺,而且我喜欢为像明天这样的游园活动做准备工作。”

“会像是个大型聚会吗?”斯塔布斯夫人满怀希望地问道。

“就像是个大型聚会,要来很多很多人。”

“会像是阿斯科特赛马会吗?每个人都戴着大帽子,打扮得很时髦?”

“呃,和阿斯科特赛马会还不一样。”弗里亚特太太说。她接着又很温和地加了一句:“但你得学会慢慢欣赏乡下的东西。海蒂,今天上午你本该来帮帮我们,可你赖着不起床,都该喝下午茶了才起床。”

“我头疼。”海蒂闷闷不乐地说。紧接着她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温情地对弗里亚特太太笑着说:

“不过我明天就好了,我会照你的吩咐做。”

“你真招人喜欢,亲爱的。”

“我刚刚拿到一件新衣服。是上午才送来的,跟我上楼去看看吧。”

弗里亚特太太犹豫了一下。斯塔布斯夫人站起身来,恳求道:

“你一定要来看看,求求你了,是一件非常可爱的衣服,来吧!”

“哦,好吧。”弗里亚特太太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来。

她走出房间时,矮小的身子跟在海蒂高高的身子后面。波洛惊奇地发现她脸上的微笑已被厌倦的神色取代。仿佛忽然松懈下来,不再警觉,不再费心保持社交的假面具。然而,似乎不仅仅是那样。或许她是在遭受什么疾病的折磨,但又不想对外说,很多女人都是这样的。他想,她不是个喜欢博取别人可怜或同情的人。

沃伯顿上尉落座在海蒂·斯塔布斯刚刚空出来的扶手沙发里。他也在看着那两个女人刚通过的那道门,但是他谈论的不是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他微微咧咧嘴,懒洋洋地说:

“长得太美了,是不是?”他用余光看见乔治爵士在马斯特顿太太和奥利弗夫人的陪同之下从一道法国式落地门窗走了出去。“对老乔治·斯塔布斯我太服气了,对她来说,给她任何东西都不过分!珠宝、貂皮大衣等等。我不晓得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智力有点问题。或许他认为这无所谓。毕竟,这些有钱的花花公子并不需要有智慧的伴侣。”

“她是哪里人?”波洛好奇地问。

“看起来像是南美洲人,我一直这么认为。不过我相信她来自西印度群岛。那些出产蔗糖、甜酒那类东西的某个岛屿。那里的老家族之一——我指的是在当地出生的法国或西班牙人的后裔,不是混血儿。我认为,在这些岛上人们都是近亲通婚。这是她智力低下的原因。”

年轻的莱格太太走过来加入了他们。

“听我说,吉姆,”她说,“你得站在我这边,那个棚子得搭建在我们大家决定的地方——在草坪的那一头,在杜鹃花丛的后面,那儿是唯一可行的地方。”

“可是马斯特顿太太不这样认为。”

“呃,那你得去说服她。”

他对她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马斯特顿太太是我的老板。”

“威尔弗雷德·马斯特顿才是你的老板,他是国会议员。”

“我敢说,她就是。她是家里的老大——我清楚得很。”

乔治爵士从落地窗门外走了进来。

“噢,你在这里呀,莎莉。”他说,“我们需要你,你不会想到吧,大家竟然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为恼火,像什么面包上的奶油应该由谁来涂,蛋糕应该由谁来提供,还有,摆放蔬菜水果的位置为什么给挤占了,弄得那些精心挑选的毛制品都没地方放了。艾米·弗里亚特到哪里去了?她能对付这些人——差不多是唯一能对付他们的人。”

“她跟海蒂上楼去了。”

“哦,是吗?——”

乔治爵士无助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布鲁伊斯小姐本来正坐在那儿忙着写门票,这时突然站起来说:“我帮你去叫她,乔治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