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页)

朱迪斯立刻表现出愤怒的情绪。

“这又唱得是哪一出?”她问,“告诉我小心大坏蛋?”

“不,不,朱迪斯,当然不是。”

“我看你是不喜欢阿勒顿少校吧?”

“坦白地说,我不喜欢他。我觉得你应该也跟我一样吧?”

“为什么呢?”

“唔——哦——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你认为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呢,父亲?”

朱迪斯总能把我逼得手忙脚乱。我一时乱了阵脚。她站在那儿看着我,嘴角向上翘着,现出一丝傲慢的微笑。

“你当然不喜欢他,”她说,“可我喜欢。我觉得他很有趣。”

“哦,有趣——也许吧。”我试着转换话题。

朱迪斯故意接着说:“他很迷人。任何女人都会这么想的。当然,这一点男人是看不到的。”

“男人当然看不到。”我笨拙地继续说着,“有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你跟他一起出去了——”

还没等我说完,暴风雨就开始了。

“够了,父亲,你这样太傻了。你难道不明白我都这么大了,完全可以管理我自己的事务了吗?我做什么、跟谁交朋友你根本就管不着。家长这种干涉孩子生活的无聊行为真让人火冒三丈。我很爱你——但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生活。别管得那么宽。”

这样无情的话让我心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朱迪斯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我失望极了,感觉自己一片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最后还是富兰克林太太的护士顽皮的声音把发呆的我叫醒:“嘿,想什么呢,黑斯廷斯上尉?”

我转过身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克雷文护士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姑娘。虽然她的举止有点过于娇媚,但她很聪明,而且讨人喜欢。

她刚刚在离简易实验室不远处的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把富兰克林太太安顿好。

“富兰克林太太对她丈夫的工作感兴趣吗?”我问她。

克雷文护士轻蔑地一撇头。“嗨,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太专业了。你知道,黑斯廷斯上尉,她可不是个聪明的女人。”

“嗯,我看也是。”

“当然,只有那些懂医学的人才能明白富兰克林医生工作的重要性。你知道,他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人。简直聪明绝顶。可怜的人啊,我真同情他。”

“同情他?”

“是啊,这种事儿我见多了。我是说,他找了一个不适合他的女人。”

“你觉得她不适合他?”

“嗯,你不这么想吗?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他看起来很喜欢她啊,”我说,“非常照顾她的情绪。”

克雷文护士听到这话笑了,笑声十分刺耳。“这不正合了她的心意吗?”

“你认为她是在利用自己的——病情?”我怀疑地问道。

克雷文护士笑了。“她在这方面已经炉火纯青了。这位太太不管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像猴子一样精明。如果有人不按她们的意思办,她们就干脆仰面一躺,两眼一闭,装病装可怜,要不然就是乱发脾气——富兰克林太太是那种装可怜型的,整晚整晚不睡,早上脸色煞白,虚弱无力。”

“但她不是确实有病吗?”我十分震惊地问她。

克雷文护士用一种十分特殊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她干巴巴地说:“嗯,那当然了。”然后就突兀地把话题岔开了。

她问我是不是多年前在一战期间曾来过这里。

“对,没错。”

她压低声音。“当时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是吧?一个侍女告诉我的。听说死的是个老太太?”

“是的。”

“你当时在这儿?”

“我在。”

她打了一个冷战。她说:“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对吧?”

“说得通什么?”

她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就是……就是这个地方的气氛。你感觉不到吗?反正我能感觉到。多少有点儿不对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沉默片刻,想了想。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某个地方发生的暴力致死事件——有预谋的恶意谋杀——难道真的会给案发地留下强烈的印记,以至于多年之后还能感觉得到?神经敏感的人会同意这种说法。斯泰尔斯庄园那么多年前发生的那起事件真的还留有痕迹?在这里,杀人的想法曾游弋在四墙之围、花园之内,并经过多年的滋长,最终变成现实。难道它们如今仍然在空气中飘荡?

这时克雷文护士突然发言,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曾经住在一个发生过杀人案的房子里。这件事我一直忘不掉。你知道,这种事很难忘记的。死的是我照顾的一个病人。警察让我作证,搞得我感觉怪怪的。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种经历太恶心了。”

“肯定的。我完全明白——”

我突然看到博伊德·卡灵顿转过房屋的角落,大步走过来,于是停住了没说完的话。

如平常一样,他那孔武有力的身形似乎能扫除人们心中的愁云。强壮、理智、充满活力——他具有那种能给人带来欢愉和常识的强势人格。

“早上好,黑斯廷斯,早上好,护士小姐。富兰克林太太在哪儿?”

“早上好,威廉爵士。富兰克林太太在花园底层实验室附近的山毛榉树下。”

“那我猜富兰克林就在实验室里?”

“是的,威廉爵士——黑斯廷斯小姐也在里边。”

“可怜的姑娘,竟然一大早就被关在实验室里干那些脏活儿累活儿!你应该抗议,黑斯廷斯。”

克雷文护士赶忙说:“嗨,黑斯廷斯小姐可开心了。您知道,她喜欢工作,再说医生离了她也不行。”

“可怜的伙计,”博伊德·卡灵顿说,“如果我有一个像你们家朱迪斯这样的漂亮姑娘当秘书,我肯定天天盯着她看,才没工夫管那些豚鼠呢,你说是不是?”

这种笑话朱迪斯是最不爱听的,不过克雷文护士却似乎很喜欢,一直笑个不停。

“哦,威廉爵士,”她说道,“您可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您会怎样做!但可怜的富兰克林医生太严肃了——满脑子只有工作。”

博伊德·卡灵顿欢快地说:“哦,他太太好像找了一个能监视他的地方。我估计她是吃醋了。”

“您知道得太多了,威廉爵士!”

一番玩笑过后,克雷文护士似乎很开心。她不情愿地说:“呃,我想我该去给富兰克林太太冲麦乳精了。”

她不慌不忙地走开了,博伊德·卡灵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真是漂亮的姑娘,”他称赞道,“头发和牙齿都很漂亮。女人味儿十足。成天伺候病人一定很无聊。她那样的女孩儿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